走了一气,六娘便走不动了,捧着肚子往路边一坐,说什么不肯再走。
几个一元道众劝了好一气,见她说什么也不肯动弹,无奈之下,只能在路边砍了几根树杈,又扯了身上衣服搓成布绳,草草绑了个滑杠,抬着六娘继续往山上走。
六娘幽幽叹气,仰头望天。
这我从枝叶当中探出脸来,冲她一笑。
六娘骇然失色,张嘴欲叫。
可下一刻,她却抬手死死捂住嘴,把尖叫声硬生生按了回去,凝视我片刻,挪开捂嘴的手,说:“你们要见老神仙,可连老神仙是什么样,有什么讲究,都不知道,冒冒失失上去,万一冲撞了他,怕是小命不保。我给你们讲讲吧。”
几个一元道众都连声道好,让六娘仔细讲一讲。
六娘看着在树上跟着移动的我,说:“老神仙就住在山顶的昭忠祠里,是那里的守祠人,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糟老头子。你们上去的时候,千万不能因为他的样子老朽衰败就看不起他。
他这人其实最重礼数。上次我跟道首来拜见老神仙求劫胎转生秘术的时候,同我们一起来的雷铁,你们的大师兄,就是因为轻慢了老神仙,被他施法惩戒,大夏天的在大太阳底下生生冻毙。
这位老神仙能够颠倒四季,瞬息千里,隔空摘人首级的大神通。我被留下种胎的那段日子,常能看到他在山崖边上对着大江吞吐白光,一呼一吸间光如闪电,声若雷霆。他举手投足间,便能拎起数百斤的香炉,又能如鸟般自在飞行手中飞燕,实在是可怖可畏。
他还有两件法宝。一个是只玉瓶,能生出剧烈药水,见血封喉,凶恶无比。另一个是柄透明的短刀,平时藏在影子里,需要使用的时候,随时可以从影子里取出来,这刀锋利无比,我亲眼看过他一刀砍断碗口粗的铁棒,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是在砍豆腐。
一会儿,你们见了他,一定要恭恭敬敬地磕头,千万不能上来就求他帮忙杀惠念恩,只能等他主动开口,如果他不开口,你们就不能提,宁可就这么下山,也绝不能惹得老神仙不高兴,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众人听得不停赞叹,有人便说:“六娘说的果然没错,有这本事,可不就不是人,那是真正的在世神仙,比惠念恩高到不知哪里去啊。他要肯出手,取惠念恩的性命轻而易举。不知道怎么才能求得动他。”
六娘道:“既然是在世神仙,那心里的想法就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琢磨透的,所以我说不能强求。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没上山,他就能知道我们来了,至于我们想要什么肯定也一清二楚。想帮我们,他自然会主动开口,要是不想帮我们,他不提我们也就没必要说。不过,道首算是他的外传弟子,你们都能称他一声师祖,只想求个庇护的话,他应该是肯答应的。”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既然这样不如都管他叫师祖,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了这一层关系,再求他肯定能。
六娘没有再说话,只疲倦地闭上眼睛,双手按在高高鼓起的肚子上,轻轻地用手指拍打着。
那肚皮便随着她的拍打起伏不定,时而撑出个小手印,时而撑出个小脚印,仿佛腹中孩子在顽皮活动,只是撑起格外高,将那一处肚皮几乎撑得透明。
于是便隐约可见那腹中黑黝黝一团,时而蜷缩,时而舒展,越往山上走,动作便越激烈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