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沅的话,勤政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杨沅见状,便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诸位,不要以为,本相说的很轻松,似乎就真的很轻松。咳咳……”
杨沅捂着胸,轻咳了几声:“为何本相听闻西夏生乱,病体未愈就急于还朝?
诸公以为,当完颜亮知道我大宋所面临的内忧外患时,他……会没有动作吗?”
众大臣面面相觑,继而怵然一惊。
是啊,如果完颜亮趁着大宋焦头烂额,突然再掺和一脚,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杨沅缓缓走到大殿正中,在皇帝的御书案前稳稳站定。
“鉴于本王因病不能视事期间,诸公对内对外的一应军政决策,所出现的重大失误!”
“鉴于如今我大宋所面临的,四方动荡,民生凋零、军事惨败、国土沦丧之事实!”
“从现在起,我大宋对内对外一切最高决策,均由官家和我,大宋首相杨沅直接决断。”
“如果诸公有不同意者,可以,那就请你出来,这个烂摊子,由你去收拾!”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本相需要绝对的决策力量!”
“本相会请官家传檄于天下,宣布我大宋进入战时状态!
一应人力、物力、财力,在此状态下,全部接受朝廷统一调度安排。
一切政治、经济、文化,一切农、工、商、兵、士,皆无条件接受朝廷的调遣、安排与任命!”
听到这里,陈康伯等人马上就要炸了。
但杨沅话风一转,又接了下去:“相应的,本相郑重承诺,于正旦日之前,平定凉山州之乱、平定川峡四路钱荒之乱、民变之乱。
承诺于今年正旦之前,完成收复西夏路之一切准备。
本相若是做不到,即于正旦之日,向官家请辞一切职务、褫夺爵位,接受朝廷一切惩处!”
这句话一说,原本准备化身大喷子的一些大臣便登时哑声了。
就像一个赌徒,梭哈之后又把自己扔到了牌桌上。
人家跟你赌命了,你跟不跟?
权知户部的黄侍郎目光一闪,第一个出班,高声说道:“下官赞成!”
盖章宰相陈维清和马重远一见,不甘落于人后,也是马上出班附和:“下官赞成!”
钱端礼有些担心女婿冒失了。
凉山州千里之外的地方,谁知道现在乱成了什么模样?
万一说了大话,到时候无法完成他所承诺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来一个请辞相位?
杨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了,一旦失去权力,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过,现在是杨沅自己把自己架起来了。
钱端礼虽是百般担心,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的道理。
所以,钱端礼缓缓站了起来:“下官也赞成!”
郑远东略一思索,目光深沉地看了杨沅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终也是站了起来:“本枢密,也赞成!”
黄旭向仍在犹豫的陈康伯、陈俊卿、张浚等大臣悄悄递了个眼色。
黄旭已经把肃清朝纲的希望,寄托在了“暗杀权奸”杨沅这一计划上。
所以,他才不在乎杨沅是不是要趁机揽权。
答应他,首先就能麻痹他,让他放松戒备。
其次,还可以最后一次利用一下杨沅的政治智慧。
等他对平定凉山州,稳定川峡四路,做出一系列安排。
然后,再一举擒杀之!
则朝内朝外,旦夕可定也。
陈康伯等人不太明白黄旭抢先站出来赞成的原因,但他们却很清楚,黄侍郎是坚定的反燕党。
要论对官家的忠心和亲密,连他们都比不上。
所以,黄侍郎如此表态,应该另有原因。
再者,杨沅本来就是首相,如今这样要求,也不过就是权力更集中了一点,这不是还有陛下可以节制他呢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烂摊子,他们真没三成以上的把握去解决。
更不要说,在正旦之前就解决了。
如今距年底还有多久?
不过四个月时间啊!
光是传达旨意到叙州,只怕就得耗去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
想到这里,陈康伯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老夫也赞成!”
一见左相也表了态,张浚和陈俊卿自然不再反对。
于是,这场没有皇帝在场的御前会议开罢之后,首相杨沅便统揽了朝政大权。
杨沅以右相身份统揽朝政后,便以皇帝名义下达的第一道政令:
罢黜沈虚中潼川路经略安抚使之职,命其回京待参。
理由是“不遵国宪王法,治政昏庸无能,用兵损兵折将”。
而继任者,则是从利州中路调过去的时寒将军。
至于利州中路,则由独臂大侠陈涿光升任御前诸军都统制。
接着,杨沅又以皇帝名义,给凉山叛乱者下了一道安抚的圣旨。
这道圣旨,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已经被乱军吊死的铸钱司监司孙浩瀚,以及刚被罢黜的潼川路经略安抚使沈虚中身上。
最后对叛乱的凉山十二州土民说,本王杨沅,遵圣谕兼摄天下军民事务,自然也包括平乱剿匪镇抚事宜。
念及尔等事出有因,旨到之日即刻放下刀枪,还耕田林。
绿州金铜矿一应事务,全部恢复旧制。
另外,从原来的分配比例中,再拨一成,交由凉山十二县土著首领自行分配。
而护矿兵缺失的这一成军饷,朝廷不是一直要把他们的军饷发放由朝廷节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