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赴川后,于川中军事做了大量变革之事,其实一样阻力重重。
是叙州之战,一举打破了对于他军制变革的反对之声。
之后,解乌蒙七蛮之围,迫大理国割让凉山州,一举奠定了他在川中的无上威望。
尤其是北征金国,西平大夏,一连串的胜利,使得军心士气,也锐利如刀。
沈虚中到了川中之后,按照朝廷的意思,对川中军制再度进行了变革,可是时日尚浅呐。
新旧交替、军心不稳之际,凉山州护矿兵又溃败在前,更是折了锐气,致有如此惨败。”
黄旭有些按捺不住了,不客气地道:“枢相,现在不是检讨反思的时候,而是朝廷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远东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明败的缘由,又如何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黄旭气往上冲:“那么,枢相现在已经分析明白兵败缘由了,枢相以为,该怎么办呢”
郑远东顿时一窒。
怎么办
好办啊,让杨沅主持川峡事务就行了。
这厮在川峡地区的威望,现在高的吓人。
只要他肯出头,他说一句“明日我一剑开天门,度你等成仙”,估计那帮川峡地区的愚夫愚妇都会信以为真。
他要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实在不要太容易。
就他把马湖蛮杀的现在只留下这么一个名字,还在百姓们心中尚未忘记的凶神恶煞,
此时张扬出去,川峡地区仍由杨沅督摄监管,凉山十二部的叛军,估计都能望风而降。
可问题是,那样一来,还有人能制得住杨沅么
所以,郑远东明明知道正确答案,却只能沉默不语。
黄旭见他不答,不禁傲然一笑,转向赵惇,拱手道:
“官家,我大宋富饶强大,自得了火器之利,募兵更是旦夕间事,轻而易举。
不过区区万余人的损失,其实不算什么,并未伤及川中根本。
朝廷若需募兵,也只是一道旨意的事,何需慌张。”
赵惇神色一振:“黄侍郎计将安出”
黄旭道:“沈虚中不是已经赴叙州抚慰伤兵了么叫他重整旗鼓,再度出兵就是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战之败,何足为虑。”
陈康伯眉头一皱,说的容易,如果再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陈康伯忙补救道:“官家,可命夔州路出兵助战,之前杨沅讨伐不臣,兵出凉山州,可也是有夔州路、成都府路兵马相助的。”
郑远东见事已至此,便道:“可让夔州路张文成,先派播州杨选出兵。
播州土兵擅长丛林作战,正是凉山土兵之克星。”
赵惇抚掌大悦:“善!便如此拟旨吧。”
郑远东又拱手道:“官家,臣这里,有机速房送来的消息。
沈虚中行文成都府路乔贞,让他筹措粮草,乔贞推诿搪塞,并不用心。”
黄侍郎闻言,义愤填膺地道:“官家,虽因潼川府路讨逆兵马轻敌冒进,误中了埋伏,以致几乎损失殆尽。
乔贞纵然早早筹措粮草,也无济于事。
但乔贞藐视朝廷,把军国大事视若等闲,对军需辎重如此重要的事情也要阳奉阴违,当予严惩。”
陈俊卿也是眉头一皱,有些厌恶地道:“成都府路现在闹起了钱荒,臣看乔贞也没有什么良策应对,以致经济萧条,民生凋敝,当予严惩。”
张浚略一沉吟,缓缓地道:“川峡四路安抚使中,唯有乔贞一人,任期已满两届,是该动一动了。”
这就是“不粘锅”的坏处了。
旁人出事,牵累不到你。
但你若是出了事,也没人替你说话。
如果别人或者别人的朋友都要上位,而你挡了路,还会落井下石,坑你一把。
此时谈及乔贞,皇帝面前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
哪怕其中懂些经济的,知道乔贞现在所采取的补救和应急手段,已经是在他职权之下,如今最好的措施。
一见众大臣对乔贞的施政也有诸多非议,赵惇心中大定,振声道:
“朕早已觉得,这乔贞尸位素餐,做事只知安身保位,不是守疆大臣佳选。
那就这样做吧,让沈虚中调动潼川路兵马,再度讨伐逆贼。
命夔州路全力支援,先遣播州杨氏土兵出战。
至于成都府路,把乔贞调回京城,另做安排。
择一贤良,赴成都府路接掌大任。
众卿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众大臣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
倒不是他们提不出人选,而是他们忽然发现,大家伙儿讨论的这么热闹,又是出兵又是撤换封疆大吏的,可是……
杨沅不在啊。
杨沅不在,大家讨论的这么热烈,它管用吗
勤政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赵惇也忽然反应过来。
他先找自己信任的这些心腹来,原打算是共同商议个对策。
然后再把杨沅找来,大家已经意见一致,再想说服杨沅也就容易许多。
除非是要撕破面皮,杨沅也不好无视官家和众大臣的共同意义而独断专行的。
怎么这杨沅还没到,就已经决定下旨了。
赵惇脸上一热,刚要吩咐中官速去燕王府,请杨沅入宫议事,便有一名内侍太监捧了封奏本走进勤政殿。
“官家,杨沅有本启奏。”
赵惇一听就有些心惊肉跳,杨沅他本人不来,这是奏什么本呐。
赵惇急忙叫人呈上来,众大臣也都抻着脖子向皇帝案上看去。
嗬!还挺厚的!
赵惇打开奏章一看,哦,是个请假条儿。
再拿起附件一看,是太医院给开的证明。
杨沅说,我病啦,夏日炎炎,服冰降暑,结果引发腹疾,虚脱无力,不能上朝,无法理事,向皇帝请病假半个月。
在此期间,右相一应事务,概由左相与众宰执分担,请官家准假云云。
赵惇一看心中大喜,这不是打瞌睡遇枕头,正合朕的心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