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奇怪的墙上又刷了一层色石灰粉,写着方正字体的标语“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农业学大寨!”
其实墙体不过是被刷了标语,也并不算大的损害,损害最大的是,木结构的门窗都被拆除了,千年的佛寺木料,引火大约是极好的。
一个老年的妇女,沿着佛寺的墙壁根儿走动,她本来就矮小,又驼背,整个人已经弯成了九十度,布满皱纹的脸努力的昂着,她手里拄着一根木棍,口齿不清,念念有词:“给我一口吃的吧,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口吃的吧。”
这是真正的乞讨者,用的台词很专业,因为真正饿到极处,不需要一斤粮、一碗饭。而是只需要一口饭,就可以让全身的器官运行下去,不至于饿到器官衰竭。
县城是要比农村强一些的,因为有公家的户口粮供应。
一个年轻的姑娘路过那里,看见瘦弱的老太太,实在有些可怜,伸手递了一只馒头给她。
老太太把馒头拿在手里,嘴巴不停的念:“谢谢你啊,闺妮啊,你是好人啊,好人有好报啊。”
墙根儿边又挪过来一个牵着小孩儿的老太太,那个年轻姑娘又递了一个馒头出去。
然后轰隆隆,好像一瞬间,又冒出来一大堆乞讨者,把年轻姑娘围了起来,年轻姑娘赶紧高举起双手:“没有了,我也没有了。”
乞讨者们不信,他们穿着黑黑的衣服,把年轻姑娘围住。那个姑娘高高伸起来的双臂,在空中晃悠,好似掉进了黑水河里的溺水人。
79、078救人救佛
“啊!”
张灵湖看见那个年轻姑娘陷入包围圈,也有些吃惊的跟着喊了一声,她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出去,救人!”
白雷立刻站了起来,跟着往外走,花生米和梨花酒对他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张美人儿。
其实张灵湖使用了一定量的基因修复剂后,听力和视力都达到了人类体质的顶峰。那个被困的姑娘距离招待所二楼的直线距离有三百多米。从招待所前门过马路,沿着寺庙后面绕过去,总距离要有六百多米了。
等张灵湖带人赶到时,乞讨群体已经被驱散,那个好心的年轻姑娘战战兢兢的立在那里,正在接受县治安队长的批评教育:“这些都是怕苦怕累,思想落后份子子,不好好在农村呆着,到县城来闹事。你同情这些落后分子,他们可是不知道感激,这次万一你受伤了,就是给我们治安队添麻烦,”
有一点必须强调的是,虽然这个国家在遭受大规模的饥荒,国际地位上也处于弱势,政治上却是绝对安稳安定的,就算不提军队对平民碾压这个因素。思想控制才是让人拍手称奇,全国上下,真是一点造反或者混乱的苗头都没有。
县书记算是一把手,一县之主,跟在张灵湖后面匆匆赶过来,还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他高声询问,声音威严:“怎么回事?”
县治安队长连忙往前走了几步,高声报告:“这个柏林寺聚集了大概一百挂零儿的落后群众,主要目的是讨饭,我们正在对这批人做登记清查,批评教育,尽快遣送回公社。”
县书记眉头皱起,有点在上级组织面前失了面子的尴尬,转身向众人辩解说:“我们县,治安一直是好的,人民群众的觉悟也高,就是这个破寺庙,还积攒了些封建残余思想,平常老有人过来搞个布施,到现在竟然成了落后分子聚集地。”
他辩解完了,又转身看向治安队长,安排工作说:“哎队长你平常工作还算尽心,三天两头的巡逻防卫,批评教育。却没有抓到根本点儿上,根本点其实就在这座封建残余破寺庙上,你把它给拆平,看以后还有麻烦?这叫斩草不除根,坏风吹又生。”
治安队长连忙行了个礼:“书记您的指示真是太对了,我马上就干,保证多快好省完成任务。”
上级做出了最英明的决策,下属立场坚定的支持执行。远道而来的客人却没有拍手鼓掌支持称赞,张灵湖走过去安慰了那个受惊的姑娘几句,白雷饶有兴趣的盯着那破墙烂塔楼:“这是个佛寺啊?我们进去看看?”
他有兴趣,尽管当地的官员们抓耳挠腮的想尽快拿到粮食,既然已经陪着吃了工作餐,下面也要耐心努力赔笑逛寺庙。
一群人声势浩荡的进了寺庙,那些乞讨者其实很老实,看见来的都是官面人物,人又多,早早的散开,溜着墙边儿走了。
柏林寺占地面积广大,建筑颇为雄伟,屋宇楼阁飞檐重叠。青砖铺设的涌路宽阔,也十分干净。看起来这个时代的乞丐们还是十分勤快的,另外也还有一种节俭的美德,所有的垃圾都有用途,一片落叶也可以用来引火,所以虽然门窗丢失大半,墙体老旧,千年古寺的威严气氛,竟然还保留着,甚至还隐隐约约的有千百年积累的香火气散发出来。
刚才那个被围困的姑娘是本地人,用乡音介绍了她的名字,大约发音是类似“娟娥”。
娟娥被治安大队长教育过了,其实并不悔改。和张灵湖投缘,跟她多聊了几句,竟然还是在为乞丐们开脱:“他们也是饿极了,其实没有坏心。”也不知道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坏心,永远替别人考虑,这个姑娘的佛家思想已经有了几分火候,颇为有些佛面佛心的感觉。
一路走进大殿,正中央的两米高巨大佛像还在,甚至还有几个瘦骨伶仃,皮包骨头的老和尚。老和尚们一副十分恐慌害怕的样子,硬着头皮给来势汹汹的客人们行礼,口里念着佛号。
治安大队长先骂了一句:“老不死,快收起你的封建糟粕。”紧跟着有些尴尬的向众人解释说:“这些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们都七老八十了,暂时只好呆在这里。”
建国十来年,政府和宗教人士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虽然关系一直走下坡路,近两年优待政策已经一概没有,但也不至于斩尽杀绝。
县书记又下达了指示:“你尽快把这庙拆了,相关人员,也要妥善安置。”他也提到了安置和尚,自以为在上级面前发布的命令还算周全。
“什么?要拆,这里可不能拆啊,这个佛寺都一千八百年了!”老和尚们惊恐绝望,痛苦祈求。场面有些悲惨。治安大队长做事果断,立刻下令把这些人驱逐出去看管起来。
白雷笑着制止:“不要这样啊,要尊重老人,信仰自由。”一边说着,一边用不伦不类的礼仪给老和尚们行了个礼。
治安队长知道白雷是上级的上级,有点愣住,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却看见白雷转头给当地的官员们解释说:“哎,我看几位都是好官,今天就给你们个有用的建议吧,这个寺庙留着别拆,和尚们也精细养着,诸位都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儿。农耕种地都在行。这个佛寺要是能留下来啊,不用多说,二十年之后,它的产出能顶的上百万亩良田,能把你们一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