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贺听昭轻哼一声,像是小猫在午后慵懒的翻了个身。但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不开心,在试探确定过宋铭铮的态度后,这件事原本他就没有再过问了,能给那小孩留条命就行,徒增孽障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原本以为宋铭铮已经明白,能够妥善的处理好,从此各过各的,但现在穆辰远这个人居然还在。
哪怕是在家里的地牢,因为瘫痪,他对距离没有太过明显的感应了,因为这也让贺听昭觉得,他们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始终在自己的生活圈之内,哪怕是知道宋铭铮不会对穆辰远怎么好,那是一个阶下囚之类的身份,其实这想法他自己也觉得蛮奇怪的,谈不上吃醋,但细想之下,这些涟漪无非是因为,穆辰远曾经真的占据了宋铭铮的许多时间,在那些宋铭铮要被迫对他好的时候。
哎呀怎么这样,贺听昭在心里埋怨自己,真是被惯的原则都没了,贺听昭,你这到底是哪学的娇纵。
算啦。他小声说,有些嘶哑干枯地声音蒙上了一层细小的委屈我现在说话你都不听了。
哪里不听?宋铭铮把指甲包在纸巾里扔掉,又在佣人送来的水中洗了洗手,等擦干手再快速搓热后,把刚刚修剪按摩好的一双瘫脚抵着软枕垫好。然后凑上去一手托着脊背,一手扶着肩膀脖颈,帮贺听昭慢慢翻身到右边侧躺,这才捏了捏他的脸蛋人又没死呢,你不喜欢我让他们留条命就是了。
俯身下去,靠着贺听昭的耳朵,低音炮在一侧清晰放大,在耳蜗锁骨里喷出温热的气息我看小昭才是好关心他,我要吃醋了。
哎呀又撩我!贺听昭把脸埋进枕头不搭理他,话语间已经染上了害羞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吃醋?不想让他在家,你快把他送回去。
哼,说疯了。宋铭铮讲起其他人,语气变成了十分明显的冷淡那随便吧,又不是第一个疯的,不过你呀。他叹口气,纤长的指尖轻叩,伸进枕头里刮了刮贺听昭的鼻头真浪费,我可是出卖色相才抓来的。
下次不许这样做了。
贺听昭从枕头里抬了一点头,怕他颈椎疼,宋铭铮立刻伸手托住,帮他调了一点姿势能舒服的躺着看自己。看着晶亮亮的一双眼睛,宋铭铮忽然心情好了一点,他护着疼爱的这个男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在所谓情敌的方面受过什么委屈,算是他自己的成就。
时至今日,他们依然亲密无间,贺听昭有不开心的会和他说,也敢随随便便的和他说不许。
那便是他自己的成就了。
阿铮,我从来没和你说过。因为心肺原因,床头不能完全平放,必须是以四十五度角来休息,但这个角度贺听昭其实躺着也要舒服一点,说话不会太吃力。或许是因为真的很认真,此时他的话可以很轻易的就分辨出不是玩笑,多了几分有力我特别特别在意别人喜欢你。当然,我知道你的态度决定一切,所以我得再强调一下,你做的特别好,我真的没有少过安全感。
贺听昭摇了摇头,表情倒不是严肃的,满目含笑,是款款深情的样子。他颤巍巍的抬起一点右手,但马上就失力的落了下去。细细的腕子连着下垂的手掌,砸在了鼓起的小腹边缘,又掉到了床上。宋铭铮心疼的马上把那只手握住,放在掌心摸过一遍检查,才顺着他的意思,把蜷缩的瘫掌放到了自己的脸旁。
阿铮太好看啦。他的爱人笑起来,也让宋铭铮觉得万物风华都不及,有他喜爱的漂亮。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熠熠生辉,滋养出无穷无尽的爱意是真的好看呢,见过你的人都会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很多人看你,喜欢你。你是我的你的脸是我的,人也是我的。这话听起来有点霸总宣言,但让宋铭铮心情很好,他很喜欢贺听昭的占有欲,很喜欢他把占有欲表现出来的偶尔。
那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被这个人需要。那是哪怕贺听昭几乎全身瘫痪不能自理,也不能带来的安全感。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偶尔真的要说一说。
夜晚走了,太阳就要来了,尽管黑夜无穷无尽,白昼总会和它争先恐后。
翌日宋铭铮有个生意要见人,这是一早就订好的。他的时间不会瞒着贺听昭,即便是他很少主动过问。
也方便他自己做想做的,瞒不过是一回事,给他这样的余地又是另一种宠。
走的时候贺听昭还没醒,宋铭铮帮他换了纸尿裤,刚把粥煮上。前一夜他没控制住,但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对爱人的身体极度渴望,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告白,□□也丝毫没减少。
尽管小心再小心了,但估计贺听昭今天还是会比平时醒的晚一点。
不急。上车前宋铭铮和管家嘱咐他想干什么,都让他睡够了再做,不需要起的,人就别起,这是他自己家。
身体上的事也由不得人,宋铭铮每次都猜的不错。贺听昭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睁眼,但精神还行,听了护工一边按摩一边转达宋铭铮的嘱咐就靠在床头吸着氧笑,眼睛眯的像朵花儿。
等熬过晕眩能在床头靠住的时候,粥也煮的刚刚好了。
护工把粥端来小心的喂给他,贺听昭看起来不太着急,模样总也是和往常一样。这时候怕他吃饭呛着,护工也不敢和他开玩笑哄他高兴,贺听昭自己也注意,不会主动讲话。但偶尔看一眼洒进来的满室阳光,也觉得很幸福。
很幸运又幸福。
护工说今天身体情况好一点,他自己觉得今天状态还不错。但实际上,就算是状态不好,贺听昭也依然会让护工把他抱上轮椅推出去,无论如何不能在床上躺着。
不能把人带进他家的卧室。
要不阿铮就算嘴上不说,他也一定会不高兴的。贺听昭心里清楚,宋铭铮不高兴也不会和他讲,自己已经这么任性了,能少让他伤心难过就少一点。
坐上轮椅,护工帮着把姿势摆好坐住,问他要不要去衣帽间选衣服。跟着他时间久了,照顾要寸步不离,护工都是人精,多少都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只需要在他和宋铭铮之间找到自己相处的平衡就好,贺听昭总归是好说话的。
不用了。贺听昭摇了摇头笑,鼻氧的连接管在阳光下泛了一点光太耽误时间,给我盖个毯子就行了,家里也热,我还想一会回来睡会,再帮我换睡衣多麻烦。
这里是他的家,是不用在意形象的。
鼻氧管连着轮椅后的氧气瓶,厚毛毯从腋下垂到脚踏上的软枕旁,把大半个身子遮盖住,但残疾瘫痪的身体轮廓依然明显。脚踏上一双裹着白色护理袜抵着软枕的足尖露出来,被分隔垫分开才挡住了交叠的趋势。
贺听昭的模样能看得出来是刚起,睡袍还在身上,是昨晚宋铭铮给他穿的。
护工把他推了出去,按他吩咐送到一楼的会客厅里。他起的晚,人已经被带过去了。
嘻嘻嘻嘻嘻!
两个月前见过的男孩子发出怪异的笑声,瘫痪的下肢像是刚从池塘里扒出来的莲藕,全是脏污和血痕。他画画的手上布满伤疤,指甲很长,里面全是黑色的灰尘。
穆辰远被一群保镖围着,他被判定为精神失常,因为贺听昭要见他,需要他们格外小心,不能让穆辰远伤着贺听昭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