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的钱又买了一罐辣椒酱还有一大袋干辣椒,元霄又出发了。
她在外面玩得潇洒随性,欣赏沿路风土人情,师荼却在皇宫里吃不下睡不香。
吃饭的时候,总要想想小皇帝在外有吃的吗?于是回头,便让人去施粥,万一小皇帝没得吃,还能领一碗粥喝。
睡觉时,又忍不住想,小皇帝会睡在哪里,温度越来越低,会不会着凉,有没有衣服穿?于是又开始全国范围派发棉被棉衣。
元霄几乎走过每个城镇,都能看到派粥发棉衣的,而且都是以她的名义派发的。
每个领到的人都会高呼万岁,甚至有贫苦百姓朝着上都的方向跪地谢恩。他们只是普通百姓,甚至平时还会被乡匪路霸欺负,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这个世界的温度,然而,活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是从遥不可及的皇帝那里得到恩惠……
元霄撩开车帘,马车里还煮着香锅,有菜有肉还有粥,可突然之间,这些都不香了。
“摄政王该是担心陛下饿着冻着……”秦放说。
“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把宫厂赚的银子都花光了……”
眼泪突然落下来,秦放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秋辞看得于心不忍,赶紧替摄政王解释:“摄政王不会胡乱花光陛下的钱,陛下放心!”
他还拍胸脯保证,“摄政王不那样的人!”
谁知道,这一说,小皇帝的眼泪掉得更凶猛,她本就长得好看,平素一副笑嘻嘻模样,现在加上这副柔弱女儿身,简直将人心都哭化了。
秋辞也手足无措起来,只得无助地看秦放。
秦放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给她,元霄接过,泪眼婆娑望着他,像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秦放,我想师荼了,好想好想……”
☆、第八十三章有喜了
“陛下若真想了,我们就回去吧?”
元霄却摇摇头,她若回去了,有人就会利用她来威胁师荼,她不要成为师荼的软肋。
原著里师荼什么都没得到,最后为了他爱的人而死,她不要他在爱上自己之后还被自己连累,她只想他好好活着,按照初心当他的皇帝。
她要他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而不是永远披着乱臣贼子的皮,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他本值得最好的,她想他幸福安康。
“走吧。”只要脚步不停下来,思念就追不上。
就在此时,一堆携枪带棍的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直冲排队领粥领棉被的百姓,前面有人躲闪不及,还被撞倒一片。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侍卫连话都没说一声,只将□□往地上重重一杵,把施粥施棉被的摊点直接给隔绝开。
“这是平洲地界,没本世子的允许,谁让你们在此布施的?”
马车门帘撩开,钻出来一个披着裘皮大氅的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长得也算眉目俊朗,可咋眼看得,神不端,气不正,妥妥一个衣冠禽兽模样。
“世子?藩王世子我都见过,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
秦放几乎下意识地将元霄斗篷的兜帽给拉了下来,遮住她的小脑袋,这才回答,“这里是平洲,是逍遥王封地,但这些年,都是临淄王代为管理。”
逍遥王自然是没什么世子的,这个人只能是临淄王的儿子。
如今元泓在天牢生死未卜,这位可能是临淄王新挑选出来的世子。
可世子不是要由朝廷册封才能算数吗?
没得到她这个皇帝的应允就敢贸然自称世子,临淄王一脉果真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负责布施的是柳家商行,柳家以商起家,商行遍布九州,各种物资调运只有它最多最及时,所以布施这种事,师荼交给柳彦最是合适。
柳家能开这么大商行,运这么多布施物资,怎么可能没点侍卫随从?
摊点被围,没一个人心慌气短,几个大冬天还穿着短打的壮汉只默默往前一站,“世子”元昊瞳孔就忍不住缩了一下,底气明显泄了几分。显然,他也没料到对方来头这么大,连他都不畏惧,竟还能武力相抗。
这时管事的才从棚子里出来,上前便是一揖,并掏出公文,“我等是奉皇命布施,不知犯了何事,需劳动大公子亲自来问询。”
“奉皇命布施?”
元昊眯眯眼,难不成连小皇帝都知道平洲民不聊生了?
“皇上为何要布施?”
那管事向上都方向拱手一揖,才道:“皇上仁厚,半月前上林苑出了飞龙在天吉兆,皇上决定布施天下,为万民祈福!”
原来是这样……
元昊计上心来,“皇上龙恩浩荡,是百姓之福,只是这么多粮食棉衣棉被给这些对江山社稷毫无裨益的贱民所用,太暴殄天物了!”
管事眯了眯眼,“那以昊公子的意思?”
“如今平洲地界归本世子管辖,本世子最是了解,哪些人才是真正需要这些东西的人,你们带了多少东西,不如全交给我来布施?”
这分明是要明抢啊!
那些大冬天穿着破烂衣衫,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百姓,眼中尽皆露出绝望眼神,甚至有人已经抽泣起来。
“临淄王府每年征了我们一半的粮,织的布也要强行征用去,现在连皇上布施也要强抢,难道想饿死冻死我们不成?”
一个年轻人不服气地放声高喊,他身边的人赶紧扯了扯他破烂的衣裳,不让他出声。
可惜还是晚了。
一条长鞭嗖地朝他劈来,瞬间就在他身上落下一道血痕,也不知道这条长鞭抽打过多少人,上面血迹斑斑,洗也洗不干净。
人群瞬间被分开成两道,长鞭的尽头只剩那名被抽趴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这一鞭像是要了他半条命,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还有谁不服?!”
元昊盛气凌人地扫过贫苦百姓,左右各一名手握长鞭的壮汉,长鞭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像是随时准备抽在不听话的人身上似的。
百姓们尽皆瑟缩在一起,哪里敢擅动分毫?
“把这个刁民吊起来,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忤逆犯上!还有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领米粮领棉被?”
满街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谁还敢上前去领救济?
元昊这才笑眯眯地看着柳家管事,“你们都看到了,没什么贫民百姓需要救济,这些东西给本世子,本世子能让它们物尽其用!”
柳家一众人脸黑得不能看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柳家商行还要在平洲经营下去,各路人脉都是要疏通的,又怎能真的将元昊得罪了去?
但这是朝廷分派的物资,是朝廷对柳家的信重才给柳家的,没落到黎民百姓手里,却落到这么一个纨绔手里,他们该如何交差?
无耻!
秋辞毕竟年少气盛,以前流落街头的时候,挨饿受冻没少受,对这些强取豪夺的人深恶痛绝。
“陛下,咱们就眼睁睁看他这样抢百姓的东西?”
“那是朕的东西,谁敢抢!”
元霄那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最近几日,她都感觉自己好像脾气变差了,变得更多愁善感,还完全不想去压制,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别综合征,连姨妈都不肯来了。
元霄坐在马车内,故意大声说:“这是朝廷给贫民百姓的物资,既然这里没有人需要救济,那自然是交还给朝廷,给其他需要救济的人用!”
百姓拿不到,你也休想拿走分毫!
她的声音刚好能让柳家管事和元昊听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柳家管事眼睛蓦地一亮,“正是如此!既然这里没有百姓领取,那我们就会将物资运到下一个地方。大公子见谅,欺君之罪,草民是不敢犯的!”
“你——”
元昊气不打一处来,欺君之罪往这里一摆,即便是他也不敢担。柳家商行不敢得罪他,他又何尝敢得罪柳家商行?
元霄料准了只要柳家商行不给,元昊便不敢硬抢,但元昊不敢硬抢,可不表示,不敢拿他们仨出气。
两条带血的鞭子一起向元霄所在的马车抽过来,就在鞭子接近马车一刹那,秦放和秋辞同时出手,一人拽住一根。
“找死!”
元昊冷哼一声,一个眼神,两个手下便要将秦放和秋辞给拽下来,这两位可都是以大力著称,论抢鞭子,还真没谁抢得过,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功夫,鞭子便脱手了,接着鞭风撕裂空气,重重抽在他们身上,血腥味伴随着痛呼声同时传出。
百姓看得拍手称快,元昊直接黑了脸。
然而秦放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再一鞭子抽中吊人的绳子,竟将那绳子生生给抽断,方才忤逆了元昊的人落在地上。
在平洲地界,元昊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怒了,一声令下,十余名高手扒刀而出,纷纷朝元霄所在的马车砍来,然而同样只是一个照面,这十余人纷纷倒在地上。
元霄只挑开一道缝隙,冷眼瞥着元昊:“昊公子可还要打?”
看到这等身手,元昊再蠢也知道对方来头不简单,哪里还敢造次。
“敢问姑娘贵姓?”
元霄自然不能说自己是逃跑的小皇帝,“我姓萧。”
元昊心头一动,“是哪个萧?”
“自然是有能力与你临淄王府硬扛的那个萧。”
“难道是……”元昊大惊,该不会是安西都护府那个萧吧?听说萧家二姑娘嚣张跋扈得很,这行事作风怕还真是。
元昊忍不住往这边马车靠近几步,试图从撩开的帘缝里瞅得对方真容,却只看得红色斗篷以及一块白色面纱,连眼珠子都没看到一眼。
听说萧瑾如都是蒙面纱示人,果然真是!
元昊立刻缓和了语气,还堆出笑容来,“萧姑娘难得来平洲,不如移驾府上,让本世子尽尽地主之谊?”他的脸都快凑到马车跟前了,秦放拔剑出鞘,及时拦住他去路。
“元泓弑君犯上进了天牢,本姑娘怎么没听说临淄王有新立世子,昊公子还是不要乱给自己加头衔为好。”
能说出这句话,更加应证来了对方身份非同一般,元昊心中的窃喜挡都挡不住。
“萧姑娘说得是,不过家父已经递上折子,世子册封不过迟早的事。”即便有秦放拦着,元昊的脖子也忍不住往前凑,这可是萧家二姑娘,若得到她青睐,就相当于得到了萧家二十万私军的支持。
别说临淄王的王位了,说不定更进一步都行。
元霄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故意将帘子挑开,露出漂亮眉眼,笑眯眯地看着元昊,“这么说,我是该先恭喜昊公子了!”
那眉眼,如星如月,只这一笑便像要勾人魂魄。
这个世上最无法抵挡的女人无非是身俱权势,却还貌若天仙。
“萧姑娘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元昊脑子精明地转动着,“如今天寒地冻的,看着就要下雪,萧姑娘不如到弊府休憩数日,不然,若被萧都护知道,他们一定会怪罪我怠慢于你。”
呵,果然萧瑾如就是个香饽饽,走到哪里都有人打主意。
“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家兄一直骂我嚣张跋扈,今日见得昊公子的作为,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家兄若知道我与你交好,定饶不了我!”
“误会误会!刚才都是误会!”元昊立刻叫手下让开道,组织百姓按秩序领救济物资。
元霄对此非常满意,视线落到那个挨了一鞭子的男子身上,元昊意会,亲自将人扶起,还将自己的裘皮大氅披到他身上,还掏了一锭银子给他去看大夫。
这才又回到马车前,“萧姑娘觉得可满意?”
“满意满意。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萧姑娘这回可能到弊府做客?”
“昊公子带路。”
元霄爽快得很,秦放和秋辞对视了一眼,立刻全神戒备起来。
元昊感觉自己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急匆匆回到马车上,率先在前带路。
但能够统领一地的人哪里会是吃素的,刚到府上,就招来一个心腹:“去查查,萧瑾如是不是离开上都来了平洲。”
心腹问:“要不要告诉王爷?”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确定她身份再说。”其实,他担心的是,消息走漏到临淄,他的那些亲兄弟会不择手段跟他抢萧瑾如。
那自己胜算又低了。要说,也得等他把萧瑾如拿下再说。
回头,元昊笑得毫无芥蒂,亲自搭了凳子去扶元霄下马车。
纤纤玉手,婀娜身姿,美娇娥温香软玉,教人心荡漾起一片春风。
“逍遥王府?”
元霄看着门额上的大字,这可不就是逍遥王府吗?
“萧姑娘知道逍遥王自幼父母双亡,一直养在临淄王府,这逍遥王府和封地便由我们临淄王府代为掌管。”
什么代为掌管?分明是据为己有。
“原来如此。”面上,元霄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傻白甜,还是一个不知世故无知又任性的傻白甜。
进了王府,看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皇宫比起太极宫不遑多让。
元霄就一个感觉,这是一个有钱的主儿。
于是,第一天,她以布施集福为由,差点搬空了人家的粮仓,元昊眼巴巴看着,忍了。不过几百石粮食而已,怎么能跟萧家二十万私军比?
第二天,元霄要穿新衣,要新的珠宝首饰,于是把人家库房属于女人用的又搬了一半。
元昊磨了磨牙,哪家大家闺秀会这么不要脸,在别人家里为所欲为?
但为了萧家二十万私军,他忍了。等他将萧瑾如骗到手,届时再以夫君的身份好好教她做人。
第三天,元霄正想着怎么折腾元昊,忽然蹲屋顶探听消息的秋辞过来禀报:“逍遥王来平洲了!”
“元涉?”
这可是逍遥王府,元涉来平洲自然是会住这里的,若被他碰到还不得露馅儿?
元霄借了个由头,便带着骗来的金银珠宝,驾了马车准备跑路。
但马车行出王府没多久,就见得一辆马车从另一端过来,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马车前方的徽标,就听到沿路百姓在喊:“逍遥王回来了!逍遥王回来了!”
这声音惊喜中透着无限渴望,好似深陷泥澡的人忽然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愿意伸手将他们救上去的人。
“逍遥王终于回来了!”百姓喜极而泣。
带着人出来“迎”元涉大驾的元昊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百姓吓得尽皆一缩,哪里还敢发声,只是看着渐行渐近的马车,眼中满是希冀。
“陛下,我们该走了,若是被逍遥王看到,就露馅儿了。”
元霄却迟疑了,“秦放,找个不起眼的院子,我们先住下。”
秦放看看被元昊的人包围着的孤零零的逍遥王马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