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双目喷火:“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都活不了!本将,言出必行!”
张琼华毕竟是元齐太后,哪能真让一个外姓武将给劈了?
不止皇室宗亲要出来求情,连王文启一干老臣也得出来调和。
最终,张太后被禁足涵缘佛堂,进殿的带刀侍卫全被下天牢,张庆明也被关在一座宫殿,等待小皇帝度过危险再行发落。
现在,所有人面临着一个大问题,如果小皇帝救不回来,这皇位该给谁坐?
寿宴大殿,其他人群散去,但殿内这些王公大臣皇室宗亲却一个没敢走,他们都在等待和观望。
等待小皇帝病情结果,看她是活下来还是真的就咽了气。
观望事态发展,按小皇帝方才的意思,这皇位给师荼坐,简直名正言顺得很,但这可就是真正的改朝换代了,皇室宗亲谁都不能准,保皇派心里那道关卡也有点过不去。
王文启叹气,其实,他私心里还是偏向师荼的,与其让那些不知道底细人品的宗室子弟坐皇位,还不如让师荼上位呢,毕竟,这位杀伐果断,心存仁善,能文能武,是真正的帝王上上选。
再看拥着私兵的萧恭和王瓒,王瓒不必说,他是绝对拥护师荼的,萧恭也明显是偏向师荼一方的,所以其实,这个皇位根本没什么悬念。
“王丞相……”东山王带着几位王爷渴求地看着王文启,希望他能站在保皇派的立场主持大局。
王文启摆摆手,“诸位王爷还是祈求上天保佑皇上能逃过这一劫吧……”
小皇帝若真没了,元齐江山是保不住的,更名换姓是必然。
因为实在是连他都不想辅佐这些缩头乌龟一样的皇室宗亲。
王瓒那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脑子里全是小皇帝肿着那张已经堪称丑陋的脸,义愤填膺指责张氏,指责皇室宗亲的模样。
她说的所有话,几乎都围绕着师荼转,用她最后的生命告诉所有人,师荼才当得上天下之主。
她是那么义无反顾,甚至称得上是肆无忌惮,就跟师荼当日在皇室宗亲面前护她,不惜放弃皇位一个样。
羡慕、嫉妒,还有心疼,和懊恼。
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俗人,为世俗所累,为名利所牵,配不上他们赤子热血的俗人!
可是,他真的也好想要这样的人生,有这样一个人能够不顾世俗眼光维护自己,即便与天下为敌也要与自己并肩……
“镇北侯,别喝醉了。”
萧恭走过来,提醒他。
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们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让宵小之徒有机可乘。
王瓒转头,冯彧和桓煊都已经不见踪影,指不定在哪个角落清剿张太后的余孽去了。
十万北衙禁军就在城外,离南山不远,如果那十万禁军要来强行逼宫,也不是不可能。
王瓒捏碎酒杯起身,“麻烦萧都护在这里守着,我去外面。”
元霄寝殿外,候了一群皇室宗亲的嫡系子弟。
元涉急匆匆赶来,元泓看到他,便将他往外赶。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元泓要将元涉往外赶,元涉却只管看着里面,焦急询问:“皇上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他醒了吗?”
元泓眯眯眼,“皇上安危何时轮到你来关心了?莫非你对皇位也存了什么心思?”
元涉猛地冷静下来,看到外面候着的这么多宗族子弟,他忽然明白他们在这里的用意。
他们在等,等皇上驾崩前的回光返照,能给他们登上皇位的契机……
人心竟然险恶至此!
皇上骂得对,这些皇室宗亲,在江山社稷需要他们时,他们从来撒手不管,可在有利可图时,却比谁都跑得快!
“皇上他不会有事,你们在这里候着也没用!”
元涉忽然高声说,这句话却触碰了所有人的禁忌。
有几个好事的,互丢了一个眼色,走过来,不由分说拖了他出去,堵在角落里,一顿胖揍。
元涉没叫一句疼,反而冷笑,“你们根本不配当皇上的血亲!更不配拥有皇位坐拥天下!”
这句话,只换来更狠辣的拳打脚踢。
身上越疼,元涉笑得越大声,“你们根本不配!不配!”
“元涉,你在找死!”
对方下手更重了,直到几颗黄豆粒打在这几个行凶者脸上,四周张望却又不见人,他们才心虚地离开。
元涉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上,秋辞从躲藏的地方走过来,仔细观察他。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
“你是谁?”
“秋辞。”
“皇上叫你保护我的?”
“嗯,皇上说我可以当御前侍卫,但现在还不够格,可以先保护你练练手。”
元涉忽然看向秋辞,秋辞是个老实人,挠挠后脑勺,回想自己刚才的话,赶紧解释说:“皇上没有看轻逍遥王的意思,皇上他是……”
“我不用保护,教我武功!”他不要成为皇上的累赘,在这种生死危机关头,还让他的人来保护他。
他只想变强,强大到像今天这样的危机,他也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而不是跟那些无能的皇室宗亲一样,只想着浑水摸鱼,来捡便宜!
秋辞:“……好。”
元涉的身世,他从秦放和桓煊那里都听过,五岁就继承了逍遥王的爵位,而这个前提时,五岁死了上一个逍遥王。
从此,他便被临淄王养在府中,不许习武,大概是为了好控制,可以任由其他人打骂还还不了手。
虽然他贵为皇亲,但他的遭遇其实比他这个乞丐出身的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悲惨。
“秋辞,你能带我进去见皇上么?”
秋辞摇头,“进不去的,摄政王发了火,除了长公主谁都不许迈进去一步。”
元涉蓦地一凛,凭什么师荼不让见就不见?
师荼算什么人?
“我们在这里等着吧,有摄政王在,皇上不会有事的。”秋辞心思单纯,他信任摄政王,便觉得他能扛过一切艰难险阻。
元涉看了看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水,靠在墙上,这一等便是三天三夜。
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户部尚书张庆明被王文启为首的宰相集团罢免,张太后被皇室宗亲以弑君论罪,只是最终如何处置还要等小皇帝醒来,亲自定夺。
最意外的是,北衙禁军里,有几名将领带了三万余人试图攻上南山造反,被临淄王探得先机,帮助桓煊和秦放,一举将对方伏击,北衙禁军中张氏党羽被彻底清除。
带兵打头阵的王瓒很是郁闷,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师荼那个劳什子玩意来立军功展现声威的时候么?
结果,那个混蛋,就跟长在龙榻前似的,一步都不肯挪动!
这一战,临淄王元祺立首功,谁都知道他背叛了张太后,“弃暗投明”,虽然立功,却让人不齿。
在第一天小皇帝没咽成气后,所有皇室宗亲都意识到,这回小皇帝可能是真的死不掉的,所以都老实规矩了很多,加上有几位带私兵的大佬坐镇,谁还敢造次?
只是小皇帝死不了,那就更要表忠诚了,于是,元霄寝殿外,皇室宗亲每一家都在轮流守候,时不时抹几滴眼泪,表达一下对小皇帝的关心。
元涉跟秋辞趴在屋顶上,一直观望着里面。
第三天,元霄的终于有醒来迹象,一直守候在病榻旁的师荼紧张又激动地跳起来,就看到她眼珠子在眼皮下面滚动了好几圈,睫毛抖了抖,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那一刹那,师荼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陛下,你终于醒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眼泪从眼眶滴落下来,将他憔悴不堪的脸,衬托得有些狼狈,甚至有点……丑。
颜控党元霄,声音还哑着,都没忍住吐槽一下他此刻的模样:“师荼,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难看?”
“……”
一阵阴风吹过,师荼感觉自己好像石化了。
满腹的心思,满心的感情就这样被小皇帝一句话给击得烟消云散。
他默默取来一面镜子,毫不客气地放到元霄面前,“陛下先看看自己的尊容,再看自己可有资格评判他人容貌。”
一张猪头脸映入眼帘,她漂亮的大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元霄失声大叫,终于把外面候着的谢瑶谢瑜乃至冯彧等人给召唤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小皇帝用被子蒙住头,“阿姐,你们出去,朕这模样不能给你们看。”
谢瑶简直哭笑不得,“陛下,这两日,你再丑的模样我们都看过了。”
元霄石化。
“王爷,你哭了?”桓煊极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气氛顿时凝滞。
摄政王竟然哭了?
其他人知道不该去看的,但就是没忍住视线就要往师荼脸上瞄,师荼脸黑得犹如锅底,噌地起身,往外殿走去。
“咳咳,那个,我要给皇上检查一下,你们都先退出去。常桂,给熬点清淡的粥来。”
“一直熬着,奴婢这就去端!”
打发了所有人,谢瑶这才握住元霄的手,心中感慨万千。
“陛下若再不醒,这个南山怕是要被他们几个给炸了!”
“对不起,阿姐。”
“你啊——”谢瑶眼睛也有点红,忍了忍,又问道:“陛下那日叫我配置那种药,就是为了这个用途?”
元霄有点怂:“那日朕看到张太后的糕点单子,上面有花生酥,朕就猜到她有一招,但朕的病早就好了,如果不犯病,她必然无事生非胡搅蛮缠,所以……”
“所以,你不惜冒险也要吃那花生酥?”
谢瑶眼中有责备之色,元霄委屈了,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如果不如此行事,又如何能借机扳倒张家?”
她是故意的!
张太后敢跟她使这个诈,她就敢借机让她万劫不复!
“可陛下知道不知道,你的病并没有完全好……”
“什么?”
元霄懵了,她根本就不对花生过敏啊?
怎么突然就过敏了?这是个什么设定?
“本来那日给陛下配制的药最多只是让人昏迷几个时辰就没事,服下解药可以很快醒转,可陛下发病却发得又快又狠,你可知道,我好怕自己把你救不回来……”
谢瑶忍了几日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直到此刻,她才敢透露自己的不自信和惶恐害怕。
元霄动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阿姐,对不起……”
小皇帝已无大碍,门外的皇室宗亲被驱散,师荼三日来第一回见到天光,恍若隔世。
“呵,终于舍得出来了!”王瓒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辛苦你了。”师荼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王瓒等人在,他丝毫不担心。
王瓒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元霄又在病榻上养了两日,身上这才算好利索,只是脸上还有些红肿,一天夜里,大概是睡了几日实在是睡不着了,她干脆找了件黑色相对厚实的袍子跑去泡温泉。
这汤泉行宫汤池上百口,她所住附近自然是最好的。
今日月朗星稀正是赏星观月的好日子,元霄特地捡了口露天温泉,刚要泡进去就见到一个人,仔细一看,不是别人还是最不待见她的王瓒。
王瓒也看见了她,这些日子积压的各种怨气怒气郁气一股脑儿全都被激发上来了。
“你敢下来,我弄死你!”
哟!
你个镇北侯还跟劳资一个皇帝耍横是吧?
元霄本来是要跑的,听得这话反而不走了,一步跨进温泉池,无辜荡漾了一池春水,王瓒心中热血唰地开始在身体里奔腾,“你——”
“秦放!”
秦放立马出现,拔剑出鞘,抬手间便能取人性命。
王瓒:……
元霄优哉游哉地拨弄着水花:“镇北候,我们来谈谈人生吧?”
谁要跟你个小皇帝谈人生啊?
王瓒起身就要走,秦放却将剑递近了几分。
王瓒危险地眯起眼,“莫非秦将军想跟我动手?”
秦放面无表情,经过这次事件,不管小皇帝做什么,他都要“助纣为虐”,不然对不起自己提心吊胆那么多天,少吃的那几口毛肚鸭肠。
“镇北侯,我不想跟你动手。”但那剑却分毫不让。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老实点。
眼看双方这是要杠上了,元霄又毫不要脸地出来打圆场,仿佛开始召唤秦放过来的不是她一般。
“镇北侯稍安勿躁,朕就是想跟你谈谈师荼的事。”
挥挥手,让秦放退下,她才说,“朕好南风,又不举,这皇位迟早要交托于人,而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师荼。”
“……”王瓒没料到小皇帝如此坦诚。
“那日在锦华宫,师荼那些话不过是缓兵之计,镇北侯切莫当真。”
“莫当真?”王瓒突然升起一口怨气,“陛下不当真,可知他却是当真的!”
“怎么可能?”元霄反而惊讶了,“他没道理这样做啊?”
卧槽,所以,小皇帝,你连他对你什么居心都不知道?那他为你做到这地步算什么?
王瓒终于没忍住,直接从水里钻出来,拿了衣服离开。
元霄只是瞧着这身材挺好……
又过了几日,元霄终于连脸都好全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上都,召开了大朝会,当众宣布了张太后和张家的罪行。
虽然张太后狡辩用花生谋害皇帝是无心之失,但北衙军中张家心腹起兵造反确实板上钉钉的事实。
张家密谋造反,谋害天子,按律当诛。
张太后知道这次张家逃不过了,在大朝会前见了张庆民一面,说:“掌控户部,或许能保全你父子二人。”
大朝会前一天晚上,户部侍郎,包括罗占在内,突然暴毙家中,还有几名主事官吏也没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