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许昌、庄青翟二人大是失望。
“丞相是将军出身,当年以区区三五万之众,在三个月内踏平数十万吴楚叛军,若论知兵,满朝文武无人出你之右。”景帝夸赞的声音响起:“以后但凡有此等军情,丞相便宜行事,不必请旨。事后,禀朕知晓即可”
“啊”
群臣的惊讶声响成一片。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无论哪个皇帝都要紧紧握在手里。景帝如此做,意味着什么这是对周亚夫特别信任
太突然了,群臣不能不惊讶。
“皇上”许昌决定阻止此事,站起身就要谏阻。
“退下”景帝双眉一拧,语含严厉,喝斥起来:“周亚夫是朕的股肱之臣,朕信之不疑”
“诺”许昌万分不愿,只得退下。
周亚夫圣眷极隆,许昌、庄青翟这些紧盯相位的人暗恨在心,又无可如何。
“前日,皇上劈头盖脑的呵斥周亚夫,还提起了周阳人命案一事。这才两天,皇上对周亚夫更加宠信,这不在情理中呀。这事透着古怪,可是,皇上的真意何在呢”窦婴这个对景帝心思十猜九中的人也糊涂了。
周亚夫谢过恩,景帝扫视一眼群臣:“有本赶紧上奏,议完退朝公干去”
群臣你一本我一本的说起了朝中大事。周亚夫跪坐在矮几上,暗自转念:“阳儿说准了,皇上不会对阳儿不利嗯,阳儿怎么变得如此厉害,对皇上的心思一猜就中呢”
周亚夫的担心并非多余,天家的血脉就是尊贵,必要时不要说杀一个周阳,就是诛灭周亚夫全家也有可能,周亚夫不能不担心。事到如今,周亚夫方知他想错了,周阳却把结果猜得实在,比他这个丞相还要厉害,由不得不好奇。
周阳这几天的表现非常抢眼,第一次是提醒周亚夫钱粮之事,周亚夫没有出丑;第二次是破了人命案,还自己清白;第三次是料准了景帝的心思。这三件,每一件都出乎周亚夫意料,让他惊讶。
“这是吾家千里驹吾家的千里驹”周亚夫喜滋滋的乐着。
“周亚夫”
景帝的唤声把周亚夫从喜悦中惊醒过来:“臣在”
“你这丞相当得不错,堪为百官表率”景帝赞许的声音颇有些高,群臣都能听见:“周阳虽然无罪,却涉嫌命案,你大义当前,把周阳交到京兆府,此事堪嘉你们这些大臣,谁个家里的子弟、仆佣没有做过恶事仗势欺人,闹出人命,甚至整得百姓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你们得向周亚夫学学,学学周亚夫治家,学学周亚夫大公无私”
一连串的溢美之词抛出来,周亚夫快成了圣人了,周亚夫越听越不自在。
“皇上盛赞,臣不敢当”周亚夫诚惶诚恐。
“你当得”景帝右手一挥,阻止周亚说下去:“周阳人命一案,牵连甚广,案情曲折,就是郅都也没有查明,差点造成冤案。周阳自奋,破此案,此功不可不赏朕赐周阳爵不更”
“啊”
宣室殿里响起群臣的惊讶声。他们既是惊讶于连郅都这等破案老手都失手了,又是惊讶周阳这个花花公子会破案。最惊讶的是周阳还被景帝赐爵,这是何等的荣幸。
汉爵四阶二十等,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这是士爵,是最低的爵位;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这是大夫爵,是第二阶,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第三阶,这是卿爵,位比九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后因避汉武帝讳改为列侯,这是侯爵,属第四阶,最高的爵位。
不更爵是最低四爵中最高的一等,再升一爵就进入了大夫爵。群臣的爵位远远比这高,根本就不入他们之眼。让他们既是惊讶,又是艳慕,原委在于这是景帝亲赐。
授予如此低等的爵位,根本不需要惊动景帝,连一个朝臣都不需要惊动,只需要一个低级吏员就可以办理。
然而,周阳的爵位虽低,却是景帝金口赐予,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如此隆重的赐予低等爵位,不要说景帝一生只此一次,汉朝建立数十年来,也是仅次一回,这是何等的荣耀这就是此爵的不同寻常处
艳慕的群臣没有发现,景帝嘴边掠过一抹笑容,一闪而逝。
第十四章未来之路
未央宫,养心殿。
景帝跪坐在一张铺有软席的矮几上,双手扶住双膝,闭目养神。现在的景帝没有着皇袍,没有戴通天冠,一袭曲裾深衣的常服,头戴幞头,颇似一文士,大有飘然之态。
一个中年人进来,脚步轻盈无声,这人头戴缨盔,身着铠甲,甲札闪闪发光,腰佩汉剑,赤红的军服,这是汉朝宫卫兵士的装束。
“见过皇上”这人向景帝行礼。
景帝睁开眼:“坐,坐”
这人并没有拘礼,略一致谢,跪坐在景帝对面。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中卫士能与皇帝对坐,要是有人看见的话,定会掉眼珠子。
这是个很奇特的人,没有非凡的容貌与气质,却也不同寻常,让人既不能重视他,更不能忽视他。
“回皇上,丞相下朝后试图与窦婴商议,窦婴却匆匆离去。”这人禀报情由。
景帝微微一笑,仿佛春风般和煦:“窦婴还是那么般谨小慎微,他已有所察觉。窦婴一直以为,他了解朕,能猜中朕的心思,这次,他也糊涂了”
“皇上此番布局,高瞻无瞩”这人非常诚恳的恭维。
“哎”景帝叹口气:“匈奴数十年来,滋扰边关,杀戮无数。朕即位之初就有意扫灭匈奴,无奈当时诸侯坐大,不得不与吴楚七国大战一场。如今,虽然诸侯不再威胁朝廷,却并未根除。这些,都不是阻止朕与匈奴大战一场的原委,真正的原委,是这些年下来,朕越发觉得贾谊当年的论断是正确的。”
“哦”这人微微正身。
景帝接着道:“贾谊以为,匈奴势大,不可轻忽,更不能轻启战端。匈奴除了河套之地,还有辽东、河西走廊,听说还控制了西域。至于大漠深处有多大,无人能知,匈奴控域之广不在大汉之下,财力、人力、物力虽比不上大汉,也不可轻视,这战端不能轻启呀。”
景帝右手指节轻叩短案:“朕即位之初不以为然,如今不得不赞同贾谊之远见,是何等的精辟。大汉与匈奴迟早有一战,只在大打与小打之别。若是小打,在边境上打几个胜仗,倾大汉之力并非做不到。可是,这于事无补,即使打败了,匈奴还可以退回大漠休养生息,等到兵强马壮,再来滋扰大汉。蒙恬收复河套,并未根除匈奴之患,才有大汉今日无穷之忧。要想大汉不再受匈奴的困扰,只有大战一场了。大战凶险万端,朕怕是不能完成了,只有留待后世之君来做。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君,朕要破破祖宗的规矩了。”
这人微微颔首:“匈奴势大,不能轻忽,要击破匈奴,谈何容易。皇上此番谋划,布局宠大,影响深远。可是,朝局极为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只有扫除这些势力,方能进行此事。”
“为了汉家大事,朕是在所不计”景帝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