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逼上了绝路,连死都不怕了,更不会在乎朝廷的威吓了。
几天的功夫,海瑞那种铁人也都吃不消了,嘴唇上满是水泡,两个眼圈青紫肿胀,唐毅都生怕这位会一个撑不住,直接倒下去。不过海瑞就像是一块铁,哪怕生了点锈,依旧坚强。
赵闻同样不好受,他的嗓子都喊哑了,这几天他拼命招揽书吏,很多头一天谈好的,过了一夜就变卦了,有的跑过来干了半天,就撂挑子。
他见新人不行,就跑到那些吏员的家里,威逼恫吓,让他们去衙门干活,这帮人表面上答应,转头就跑回了娘家,有的人干脆就躲在家里不露面。
“可恶,真是可恶”赵闻低声怒骂:“这些畜生真是卑鄙,无耻,下三滥。”
唐毅微微叹口气,“现在骂人没用,关口是要怎么弄到人员,找到物资,对了,当初在苏州的时候,有很多黑市,现在泉州市面上如何我可以多出钱。”
赵闻露出一丝喜色,随即摇摇头:“行不通啊,大人,我已经查明了,据说八闽各地,前往泉州的路上都有人,他们会出钱把运来的东西提前买下,都运不到泉州的地界。”
很显然,闽浙大姓他们摆明了,就要像一条怪蟒,缠住猎物,一点点挤压猎物肺部的空气,让猎物窒息而死。
他们先是勒令官吏罢工,接着商人罢市,又把商路给切断,一步步又狠又毒,将勒在唐毅脖子上的绞索弄得越来越紧。简直就是让整个泉州和唐毅一起陪葬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海瑞这家伙不愧是一根筋,到了这时候,还不肯认输:“大人,囤积居奇,祸国殃民,您还不出手吗”
“刚峰兄,你要我怎么出手”
“查封,立刻查封所有店铺商行,下令他们必须营业,谁不听令,就砍了谁的脑袋。杀一儆百,唯有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恐惧,才能解救泉州百姓啊”
唐毅默默听着,半晌才叹道:“刚峰兄,这两天我一直在思索,如果真按照你的办法来,杀一个血流成河,没有一两年之内,泉州别想恢复元气,开海的大业就可能夭折,这个代价,你我都承担不起。”
“那也不能被宵小之徒骑着脖子拉屎。”海瑞依旧不服气,说句实话,他连开海都不认同,要是能恢复太祖爷的祖制才好呢
唐毅依旧不想破罐子破摔,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刚峰兄,眼下我们不能主动去联系对方,要不然就是认输了,往后的事情就没法做,你依旧整理码头,其他的事情都暂时放一放。至于赵大人,你代表我,去拜会泉州的士绅,和他们把道理讲清楚。”
赵闻眼睛发直,并不看好,道理要是能讲得通,何至于今天。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他和海瑞一前一后,离开了知府衙门,刚走出来,就是士兵兴奋跑来。
“赵大人,好消息啊,有人来应聘了。”
赵闻激动地瞪大了眼睛,忙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有士兵带着两个人到了赵闻的面前,赵闻上下打量,看这两位的气质和扮相,不像是应聘书吏的。
赵闻迟疑的时候,那个矮个子笑道:“您是海大人,还是赵大人”
“本官赵闻,市舶司的副提举。”
“呵呵,赵大人您好,在下叫李贽,就是福建人,在外游学归来,这位叫何心隐,号夫山,或许大人听说过。”
起止听说过,简直轰雷贯耳啊
“您可是那位帮着陈学博陈大人剿灭白莲教的何大侠”赵闻激动地问道。
何心隐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实在是当不起大侠二字,大人过誉了。”
“不过誉,一点也不啊”
赵闻高兴地都找不到北,急忙说道:“二位随着我去见见府尊大人吧。”
李贽笑道:“早有此意,我们也想拜会一下状元郎。”
赵闻兴冲冲带着他们又回到了衙门,让这二位在班房休息,嘱咐士兵好生照顾,他手舞足蹈,跑去给唐毅报信。
这两位有什么特殊之处,让赵闻如此高兴呢
原来何心隐和李贽都是心学中人,还都是泰州学派,论辈分,他们都比唐毅高了一辈儿。
何心隐原名叫梁汝元,字柱乾,号夫山,他早年参加过科举,考中生员之后,就放弃了科举之路,转而到处奔走讲学。他文武全才,在四川期间,曾协助好友陈学博剿灭白莲教,期间,何心隐多次化妆改扮,混入白莲教内部,打探消息,身先士卒,在他手上死的人不下一百,一年不到的时间,白莲教的叛乱竟然被绞杀。
陈学博因此得到高升,而何心隐也第一次名动天下,无数当官的都盼着自己的师爷能像何大侠这么能干。
那个李贽呢,他虽然没有何心隐妖孽,但由于是泉州本地人,名气同样不小,李贽和寻常人不一样,就比如论语的一段,樊迟向孔子请教种地,孔子说不如老农,等樊迟走了,孔老夫子说樊迟是小人。
别的同学一听,都感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孔老夫子是知音,唯独李贽,他反而觉得孔老夫子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小人。
好家伙,连祖师爷都看不起,简直走上了邪路,可是很不幸,李贽在邪路上越走越远,他盛赞焚书坑儒的秦始皇为千古一帝,公然替牝鸡司晨的武则天叫屈
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名声太臭,考官都不敢录取他,在考上举人之后就放弃了科举之路,到处游学。
李贽和何心隐都是正统读书人眼睛里的疯子和妖孽,恰好“第二卷。”,凑到了一起,听说泉州要开海,就料定会有一场大热闹,紧赶慢赶,来到了泉州。
赵闻听说过他们的大名,知道这二位虽然不是官身,但是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