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果然豪爽,那”余致远倒是能拿得上台面,连忙作揖说道,称呼上又是近了一点。
赵进缓缓点头,他和伙伴们虽然说年轻,可经历百战杀伐,身上的煞气都是很重,这等世家公子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什么,初次见面却这么镇定,心性沉稳很是了得。
不过余致远的客气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坐在一边的王兆靖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兄台是不是去年曾在南京参加乡试,看着很是眼熟”
余致远这时候倒是愣了下,转过去承认说道:“在下的确是那一科得中的。”
听到这个回答,王兆靖脸上露出笑容,却是抱拳施礼说道:“在下也是那一科中举,想不到还是同年,多有怠慢了。”
同窗同年,文人士子的关系网就是这么构建起来,若在官场上,王兆靖和余致远同为南直隶人士,又都是同年中举,已经可以被划为一党了。
余致远脸上浮现笑容,神情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在他想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自己这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大家彼此攀下交情那就肯定亲近,而且有个读书人在,想必这赵字营是讲道理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兆靖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继续说什么,对赵进点点头,自己却坐下了,根本没什么攀交情的意思。
余致远也是反应快的,马上哑然失笑,对方这人问询,估计是在南京考场内外的确见过自己,拿话试探一下,毕竟一个举人在当地根底明晰,不用担心什么。
到这时候,余致远突然想到,难不成问话那位就是赵进的那位兄弟,清流之子,少年举人当时打听到只觉得匪夷所思,这等前途无量的士子怎么会和一个江湖大豪厮混,现在看居然是真的
对答几句话,思绪电转,外人看来,余致远只是微笑了下,就转向赵进说道:“赵员外,在下有一件事相求,赵员外若能办到,在下必然重重酬谢,这件事若做成,对赵员外的好处不止是在下的酬谢,可以说是丰厚大利”
“请讲。”赵进没有表露态度,只是示意对方说清楚。
“请赵员外为在下主持公道”听到余致远这句话,赵进忍不住笑了,屋中几人也都是忍俊不堪,这些日子这话听了可不止一次
余家想要漕运改海运,一方面有利于乡亲百姓,一方面利己利国,如果做成这件事,大明固然益处多多,余家想来也会富可敌国。
可漕运上多少人得利,又怎么会容许地方上的一个富豪阻碍,余致远一步步快要启动的时候,太湖盗出动,光天化日之下烧了余家停在上海港的沙船,并且警告再琢磨漕运相关的事情,后续就是杀人灭族了。
余致远虽然也很执着,却比他那个一根筋走到黑的父亲灵活很多,看到这个局面后,立刻停了所有的谋划,余致远想的很深,之所以太湖盗没有留手做绝,无非是因为他还有兄长是进士,而且在外地做官,有这一层考虑,就必须要收敛些,不然,以太湖盗的凶横,恐怕早就是用人头来警告了,根本不会赶人下船后再放火。
想通这一层是一回事,能不能忍下这口气是另外一回事。
“若在下是图谋私利,坑害国家和百姓,那这些事只当做是报应,在下也认了,可在下明明是一片公心”
余致远越说越是咬牙切齿,他那个老管家听得不住叹气,余致远也是在江南江北各处打听,虽然松江府余家和赵字营没什么勾连关系,可余家相熟的人里,有人却知道赵进的事迹。
听到之后大概一梳理,余致远就能判断出赵字营和漕运上的牵扯并不那么深,然后又知道了赵进那么多的传奇事迹,就觉得最起码可以试试。
尽管从听说到决定不过几天的时间,可也说不上是病急乱投医,毕竟南直隶这片地方,有足够实力又和漕运上没有关系的太不容易了。
“赵员外若能帮我做成这漕运改海,余某愿出一半家财,这一半差不多十五万两,这漕运改海的大利,余某也愿意让给赵员外一半,这个大利,一年千万两都是少说”余致远说得斩钉截铁,说完却瞥了眼王兆靖和如惠。
说出这个数目来,屋子里所有人都震动了下,即便是赵字营日进斗金,金山银海的发财,可“十五万两。”和“一千万两都少说。”这两个数目也太惊人了,接下来赵进神色淡然,王兆靖和如惠满脸惊愕,他们三个倒是知道这两个数目恐怕不需,其他人则是镇定的很快,陈昇低头做养神状,刘勇则是皱着眉头盯过去,只有吉香满脸好奇,眼神还颇为炽热,石满强在营盘镇守,倒是避免被震惊了。
扫视屋中众人神色,余致远又是说道:“就算不成,赵字营做这件事的所有花销全由余家担负,并照这个数目翻一倍上去作为酬答。”
屋中诸人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次惊讶的还是王兆靖和曹如惠,他们平日里经手赵字营的账目耗费,他们知道余致远所说的这件事有多难,所以能推测出赵字营如果参与花费能多少,对方不仅愿意承担,甚至还要加码一倍作为耗费,这手面未免太惊人,或者说太不合实际了。
“给余公子加个座位。”赵进笑着招呼了声。
第553章操切和徐徐图之
外面有家丁答应了,没多久就有人给余致远搬过来椅子,边上放置茶几,摆上茶水和点心,余致远没那么亢奋了,但对方给自己设座,似乎并没有拒绝。
而且自己说这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对方明显听得懂,在听得懂的前提下,居然还让他继续,这事情应该有门,余致远还有顾虑,心想对方一直没怎么表态,是不是没想到这件事的难度
椅子送来,余致远点点头坐下,却突然想到,自己是举人身份,按说赵进这等保正应该恭敬行礼,最起码也要客气几分,可自己却在此处站着说了半天,没人觉得不对,就连自己都一样,不过又是想到那王兆靖身份不比自己差,同样坐在下首,心里也就平衡了不少。
等余致远坐下,赵进悠然说道:“余公子这份心思真是让人叹服,余公子这么推心置腹,赵某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赵字营和漕运上的关系可是好的很,可以这么说,没有漕运就没有赵字营的今天。”
赵进的酒坊是暴利,这暴利的一部分就来源于漕运系统的漕粮换酒,而且赵字营的流民系统,也靠着漕运上那些沉积下来的“损耗。”漕粮养活,至于盐市和集市上的各色货物,也都是和漕运有关系,最起码也是运输上相关。
看着余致远脸色一僵,赵进笑着继续说道:“而且这漕运是天下命脉,若有人贸然去动,定然会招致天下震动,然后是天下之敌,赵字营不过是乡下一支团练,难道你要让我们去被天下兵马围剿吗”
屋中众人神色颇为微妙,因为这番话赵进和他们曾经讲过,但那种情形是一个意思,在这时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赵进脸上依旧微笑:“余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