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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72(2 / 2)

曾阿水在褡裢里掏了掏,掏出三枚铜钱,塞在儿子手里:“省着些用,等学会了松江话,你就能跟他们一样了。”说着,他朝那些维持秩序的淮安人望了一眼,羡慕之余又觉得这些人比松江人真是差多了,丝毫没有乡梓之情。

儿子收起铜钱,落寞地看着父亲,有些胆怯。营地里曾经发生过拐卖人口的事,后来还是松江人出钱雇人修了篱笆,又开了坊门,这才不让那些人牙子混进来。平心而论,要诱拐他们实在太简单了,只要说招工,十之七八会跟着去。

剩下的两三个,恐怕还会回去招呼朋友一起走。

活着真是不易。

“你帮我跑趟腿。”陈翼直又回来了,对正要离开的曾家小子说道:“去木头桥,看看那边招了多少人。”

这也是差事,而且不算抢人家的饭碗。

曾家小子看到父亲眼里流露出的欣喜,拔腿便跑。

“那边若是招的不多,我这儿便多招几个。”陈翼直对左右帮忙的淮安人说道。

这是个大好消息,说明落选的人里还有希望能找上活。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曾家小子身上,直到他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过了一顿饭的光阴,天已经亮了。

曾家小子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官人,木头桥那边招了二十八个。正往这边来呐”

陈翼直点了点头,掏出一吊铜钱,足足有十文钱,扔在曾家小子怀里。

曾家小子喜出望外,连忙给他爹送过去。

曾阿水与儿子分了那吊铜钱,站到了白旗下面。他看着衣衫光鲜的陈翼直,只觉得光芒万丈。

陈翼直随手又拍了几个人,表明自己并不食言。然后便等着木头桥那边的队伍赶过来,启程出发。

从唐行到拓林,这条路虽然极其平坦,又没有艰难险阻,但是仍旧得走一天半。

陈翼直曾经设想了一下这样规模贩运货物的流程,总觉得分段从沿途各镇雇人最是节省。不过他也知道,佐哥儿做事从来不单单看成本和利润,还要看综合收益。既然选择了这种略显铺张的做法,肯定是有道理的。

这小一百人的队伍汇合之后开始朝南行进,走了没多远,陈翼直果然发现了佐哥儿的用意。

这么许多人,根本走不齐

拖拖拉拉,队伍越拉越长。随着日头升高,有人要喝水,有人要屙尿,还有人肚子饿了乱七八糟各种事都冒出来了。

陈翼直自己骑着头公家的骡子,其他管事也有骑驴的,也有坐在空车上的,谁都没管那些劳力。相比之下,护卫们要强许多,却也对此漠然视之。

陈翼直暗道:佐哥儿原来是故意考验我来着

“所有人,十人一伙,由护卫带着。走得又快又齐者,赏一吊钱。”陈翼直高声宣布。

甘成泽负责带着侍卫,见那管事的小伙子突然发了赏格,饶有趣味,心说:看来这人做事也挺认真。

陈翼直下了骡子,走到甘成泽身旁:“甘大哥,这事您得帮着安排一下。”

甘成泽是能拿三百两银子的人,积极性当然极高。他只是没有意识到这算什么事,被陈翼直点出来之后,立刻板着脸开始分人监管,就跟押送俘虏一样。如果不是陈翼直反对,他还想用麻绳将劳力绑起来走。

不管怎么说,劳力分伙之后只认着自己带队的护卫,整个队伍整齐了许多,行进速度也快了不少。

陈翼直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腹中传来一声肠鸣。他这才发现,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前头。

这么多人吃饭怎么办

三一七压力测试

隆庆四年的早春,寒气中已经带来了生气,并不叫人觉得刺骨。

曾阿水走在人群中,正应了鹤立鸡群这话,看得到周围工友的头顶,还能看到更远方的农夫正在早耕。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似乎只有土腥气,却让他浑身痒痒的,只觉得自己龌龊不堪,忍不住伸手进怀里搓了两下。

松江果然是要比淮安府阔气多了。

曾阿水看着连绵的田地,修整齐备的水渠里淌着用不尽的清水,心生羡慕。他原本看不起江南人的懒惰,他们把大好的肥地都用来种麻棉桑树,简直败家。后来他知道这些东西竟然要比粮食还贵,诧异之余多了一份钦羡,同时还不忘替苏松人操心:不种粮食吃什么呢

不过这边又像是根本不缺粮食,即便一条街的小市,都开着饭庄食肆,颗粒饱满入口生津的香米饭似乎永远卖不完。

“继续走继续走前面吃饭”有淮安人站在路边,一边拨着人,一边大声喊着。

后面的人听到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一路都在走么于是反而放慢了脚步,探头探脑想看个清楚。

曾阿水站得高,看到前面其实是在安排吃饭了。

有钱一日三餐,没钱一日两餐,穷苦人家一日一餐,甚至没餐从这个时间点上开饭来说,明明白白是奔着一日三餐去的啊

曾阿水有些激动,却不知道为何有人能够去吃饭,其他人却还得往前走。直到他走近了,方才一拍脑袋:饭庄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为啥他们能吃饭”有人果然叫了出来。

这话咋听并没有什么错,然而后果却极其严重。

离他最近的一个护卫飞起一脚,将那说话之人踹到在地。其他人正要打抱不平。呼吸间已经又有几个护卫冲了上去,将那人围成一圈,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那人躺在地上发出呦呦低唤。

其他人顿时被镇住了。

甘成泽赶到圈中,示意停手。他听到人群中有人低语,高声叫道:“谁敢再说怪话。立刻就打回去这世道要扛活的人还少吗叫你走就走,叫你吃就吃,谁敢给爷爷我惹事,煽动人心,就一个下场:往死里打,打完赶走,分文没有”

地上那人连忙滚着身跪倒在地,对着甘成泽磕头:“小的知错了,小的就是嘴贱。求爷爷别赶我走我一家老小都指着我带米回去呢,求爷爷您大发慈悲。”

苦主都如此反应,那么旁人就更不会出头了。否则苦主说不得还要怨你多管闲事。众人虽然气愤,却只能在心头怒骂:你们这帮浙狗真是仗了势了

这个小插曲就像是石子落入池塘,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队伍行进之中倒比之前更加整齐了些。所有人路过饭庄的时候,都垂涎羡慕,却没人敢说一句怪话。

陈翼直冷眼旁观了这一幕。他看到甘成泽面带微笑回来。忍不住道:“佐哥儿的名头都叫你们给败坏了。”

甘成泽看着这个嘴上没毛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