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没有答话。聂星痕好似已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抿唇沉默须臾,又说:“宁姜联手,显然要置燕国腹背受敌。乱世之局避无可避,你再四处游逛会很危险”“乱世之局是谁挑起的”微浓到此终于打断他的话,淡淡讽道:“倘若楚国尚在,四国并立,也许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碰上乱局。”聂星痕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失落,又像无可奈何:“问得好,乱世之局因谁而起既然身负皇后命格,难道你能躲得过”微浓嗤笑一声,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与愤慨:“我从不信命,你信吗”“我也不信。”聂星痕平静地回:“信命的都是凡夫俗子,不信的都是天纵王者。”微浓神情一凛,继而垂眸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我这一身的伤病还能去哪儿你是想趁人之危”“不是。”聂星痕目不转睛,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留下,而不是被迫。”微浓默然不语,亦不表态。聂星痕眉目渐沉,耐心渐消,神色亦是凛然起来:“夜微浓,别忘了你是燕国人。楚国再好,你也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的,如今一心揣着楚国,是不忠不义”这话说得重了,但微浓的话语依旧平静:“我没有不忠不义,我只是想过太平日子,不想看你们以战止战。倒是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这天下至少还能太平几年。”“乱世都是人挑起的,我不挑,也有别人来做局。若不先发制人,难道你想做亡国奴”聂星痕冷冷反问。“好一个先发制人,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难道不是你穷兵黩武以填私欲”微浓终于面有愤色。聂星痕恐她怒气伤身,便没再与她争辩下去,渐渐平复了心情:“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争取来的,从没有坐享其成。你这么说对我不公平,也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有恃无恐。”有恃无恐。这四个字是多么熟悉,是啊她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恃过楚璃,恃过聂星痕。只是这两个男人,都是生来富贵,命途坎坷。这般一想,微浓的面色也有些黯然,聂星痕看在眼里,立刻说道:“微浓,我已二十有五,你也不小了。很多事情再拖着,只怕会等不到。我们不是无情,又身负如此命格,为何不能携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难道你真要为了过去的错,怨恨我一辈子,也毁了你一辈子”听闻此言,微浓也缓缓冷静下来,低头沉吟片刻,才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皇后命格,但我自问从没那个野心,也没有胸怀天下的报复,毕生所愿只是当个自由自在的小女子。我才德如何、心性如何,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你瞧我像是做皇后之人吗”她问得恳切,也是真得痛苦与迷惑。这个命格所带来的枷锁太多也太沉重,她根本负担不起,更无意追逐实现。知道她命格的人本就不多,有牵扯的也只剩下聂星痕一个,只要他肯放弃,也许她就能真得解脱。可聂星痕只一味盯着她,似要将这缺失的一年多时光尽数讨要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苦笑:“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寻常女子岂会口出穷兵黩武之言,你看明丹姝可曾提过军国大事明连翩可曾一口一个乱世小女子的心思在后宅,你的心思又在哪里”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问,微浓又想起今早明丹姝的那句话。她微微抬眸,索性径直问道:“你是不是去合我的八字了难道是合出了什么好结果,才教你迫不及待地留我”她想她一定是问得太犀利了,因为聂星痕倏然站了起来,目光似寒风凛凛扫过她的面庞,一个字都没再说,拂袖离去。微浓看着一桌子已然凉透的菜肴,喃喃哂笑:“我还是中了明丹姝的计。”自那日之后,聂星痕一连数日都没再来未央宫,微浓晓得他一定是气得狠了。如今他贵为摄政王,并不是当年那个忍气吞声的燕王庶子了,他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早已无人敢再甩他脸色。大约也只有自己这般不知好歹了。不过聂星痕不来,她倒是不必再心慌意乱,反而能静下心来思索好些事情。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总能梦见那脂粉堆里的一张梨木书案,上头若有似无写着“去姜国”三个字,成为她心里头最深的一根刺。晓馨旁观者清,见微浓近来一直魂不守舍,便忍不住替自家主子叫屈:“殿下好几日没来未央宫了,可见是真得气坏了。”微浓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晓馨抿了抿嘴巴,又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许您后位,您难道真的不动心”微浓仍旧不答,反而问她:“你知不知道,他拿我的八字去合了”晓馨眼珠转了转,立刻解释道:“此事奴婢晓得,但至于钦天监测出了什么批语,奴婢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批语说了什么,他才如此着急否则这一路他都没说,为何非要等到今日”微浓一语戳破。晓馨闻言急了:“殿下对您的心,难道您还不明白不管有没有这命格批语的,他对您一直都是情深意重殿下一直在筹谋登基之事,还有后嗣繁衍他一定是等不及了”“后嗣繁衍,”微浓寂寥一笑,“如今我这身子状况,还能生育吗他若考虑后嗣,绝对不会来找我。若是考虑登基则更不可能,我名义上是废后,也是他的王嫂,只会给他带来羞辱。”“您这是在为殿下考虑吗”晓馨听出几分深意来,不禁有些欣喜。微浓默然良久:“我不想耽误他,也不想为难我自己。”晓馨见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看,微浓与聂星痕真是肖似。一样偏执,一样敏感,一样防备于人,也一样自欺欺人。她欲待再劝,却见微浓的神色别样坚定,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想去一趟钦天监。”有戏了晓馨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应声而去。两日后,聂星痕与微浓来了一趟钦天监。路上二人同乘一辇,聂星痕一直没有说话,待到了钦天监门外,他才问道:“你不怕我吩咐监正造假,蒙骗于你”“你大约还是不屑的。”微浓笃定地笑:“再者,你也不知我要问些什么。”聂星痕没再多言,与她一并步入官署之内。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尤其在笃信天象星象的燕国,地位尤其崇高。监正一职相当于宁国的国师,备受百姓尊重,其推演之术向来密不外传,多由子孙、徒弟继承,在外人眼中尤为神秘。微浓在燕国数年,从没见过监正露面,即便是当王后那几年,聂星逸也是把监正藏着掖着,唯恐他被外人捉去,泄露了什么天机。不过她原本以为,钦天监监正必定是个仙风道骨、鹤发鸡皮的白胡子长者,却不曾料到,站在她面前的竟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斯文瘦小,毫不起眼。“微臣见过摄政王殿下,见过娘娘。”监正拜倒相迎。他也算是个极有眼色之人,对微浓的称呼模棱两可,却能让聂星痕极为舒坦。“连卿平身。”聂星痕语气温和,虚扶了监正一把。微浓立刻听出端倪,脱口而问:“监正大人姓连”连监正恭恭敬敬地朝微浓行礼,回道:“微臣姓连,单字曰鸿,飞鸿照影之鸿。”“连”姓乃是姜国独有的姓氏,其余三国甚少见到,而这位连鸿大人又是钦天监的身份,不得不令人多想。可微浓还没问出口,聂星痕已知她心思,便主动解答:“连卿去年刚坐上监正一职,他是姜国连庸先生的徒弟,连阔的师兄。”“可是,连庸先生不是姜国人吗这位连监正看似并非姜国血统。”微浓疑惑不解。这一次,是连鸿径直回了话:“娘娘有所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胸怀天下,收徒并不拘于姜国国内。不过他老人家擅蛊,这一门是姜国不外传的绝学,故而连阔师弟能学,微臣不能学,便只好学了推演占卜之术。”原来如此。微浓闻言沉默了。连庸是姜国乃至九州都极富盛名的蛊医,又善于占卜之术,去年自己中的毒也是他解的。眼前这位连鸿既然是他的弟子微浓终于明白,为何连阔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聂星痕了。
第186章:命由天定二转折剧情
微浓不禁在心中佩服起连庸,他几个弟子有在姜王后身边效力的,也有在燕国为官的,估计宁国朝内也有人。看此情形,即便日后乱世烽烟再起,无论哪国胜出,他都有自保之力了。不得不说,这法子真是绝妙。不过也佐证了他的确教徒有方,才能让几国君王都无视国别之分,对他的弟子委以重任。微浓正分神想着,便听监正连鸿又道:“微臣曾多次听师父和师弟提起娘娘,说您性情坚韧、命格极贵,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哦,是吗”看来这个连鸿要比连阔会说话啊,微浓礼节性地回笑:“监正大人端看面相,便能看出我的性情与命格吗”她这话是有些嘲讽的,岂料连鸿面不改色:“先前微臣曾见过您的八字,的确是极贵重的命格。如今再观面相,更知您性情坚韧。”“您过奖了。”微浓淡淡一笑。她原本就对什么八字、斗数之类的推演不大相信,今日又见这连监正油嘴滑舌,更是心有抵触。聂星痕倒是一直噙着笑,此时才插了句玩笑:“连卿别看她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是将你看成神棍了。”连鸿默然微笑,并不辩驳,但看那样子竟是胸有成竹,不惧人言。微浓则很尴尬,她并不尴尬聂星痕的拆穿,而是尴尬他的态度。那话中之意太过亲昵,仿佛自己真是他的女人一样。她本想张口反驳,可想到连鸿毕竟是他的臣子,便只得给他留了个面子,暗自吃了这哑巴亏。为免聂星痕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微浓决定主动接过话茬,便坦白道:“不瞒连监正说,我今次冒昧过来,是想听听您合出的八字结果。”想必连鸿已事先得了聂星痕的吩咐,也不做隐瞒,径直取过一张红色签纸奉到她手中:“娘娘请看。”微浓道了声谢,徐徐展开签纸,这一看,竟是大吃一惊,只见其上写着“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微浓惊得无话可说,又将这几个字在心中过了好几遍。从这字面上的意思看,他们两人各有各的贵重命格,但是决计不能在一起于是她连忙追问:“是谁克谁谁会丧命”连鸿低头,面有难色。聂星痕倒显得很平静:“无妨,连卿直说吧”连鸿这才对微浓坦诚相告:“从命盘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后您克殿下”“何为初限何为中限”微浓再问,她并不懂得这些术语。“命盘之中,限乃一轮之大运,一轮十二年,初限共两轮。中限亦两轮,末限为最后。”连鸿如实回道。初限是前两轮,也就是前二十四年按照连鸿话中之意,二十四岁之前,是聂星痕克她;二十四岁之后反过来而聂星痕今年恰好二十有五进入中限饶是微浓再不信命,此刻也被这推演结果震了一瞬。她原本以为聂星痕急于娶她,明丹姝又刻意挑拨离间,必定是钦天监推算出了什么好结果,譬如自己有助于他争夺天下之类。却不曾想结果如此之糟糕聂星痕真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娶她他真的不怕被克吗一刹那间,千百滋味涌上微浓心头。“我从不信命,你信吗”“信命的都是凡夫俗子,不信的都是天纵王者。”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聂星痕那句话的意思。他正是因为不信命,才非要娶她不可。原来,事实竟与她料想之中刚好相反“怎么你怕了”聂星痕看着她,面上掠过一丝讥笑,像在鄙夷她的疑心与多虑。微浓只觉被硬生生打了脸,抿唇不知所语。聂星痕倒也不避讳连鸿在场,自顾自道:“原本合八字时,我是想让你也来的,但这结果一出来,我倒是庆幸你没看见,否则你又多了一条拒绝我的理由。”微浓攥着这张红色签纸,只觉得手心都是烫的,烫得她声音都已颤抖起来:“这就是你急于娶我的原因”“不。”聂星痕断然否定:“有没有这张批语,我都要娶。这纸上的话我并没放在心上,我是怕你放在心上。”微浓低着头,又默念了一遍签纸上的话,才问:“倘若这批语是真的呢”“那就逆天改命。”他说得极淡、极慢,神情也并无任何变化,可那话中所透露的王者之气如此明晰,好似他真的能够逆天而行、掌握命数,能让人无法自制地想要相信。微浓默默看着他,他也默默看着微浓,两人四目相视,眸光皆是坦然澄澈,藏不住一丝污淖和算计。这样空灵干净,就像是他们初相识一般,而感情仿佛本该如此。只可惜时移世易,中间早就多了一个白衣身影。微浓率先垂下双眸,缓缓勾笑:“就凭一纸批语,便想定下我的后半生我不服,也不信。”“所以你该嫁。”聂星痕乘势说道:“我已吩咐过连卿,你我成婚之时,他自然会给出一个美满的批语,以堵住悠悠之口。”“你怎知我会同意”微浓将签纸还给连鸿,继续笑着:“不过为了您的安危,还是不要涉险为好。”聂星痕蹙眉张了张口:“你”刚说出这一个字来,却忽听门外响起一声太监的禀报:“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