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义侯却率先湿润了眼角:“公主,是我对不住你我”
“不是他的错。”赫连璧月突然出声:“是我。”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皱纹,看向长公主笑了起来:“从我还是太子妃时,我便在嫉妒你,聂持盈。你是太宗最疼爱的女儿,聂旸最敬重的姐姐,你甚至开了公主的先例,有了自己的汤沐邑还有一个对你宠爱有加的夫君。”
“所以,你就来招惹他”长公主厉声喝问,冲动之下险些上前与赫连璧月动手,但被聂星痕一把拦住。
赫连璧月笑着叹了口气:“原本,我只是觉得暮皓很好,不似聂旸那般喜怒无常、捉摸不定。而我当时身为太子妃,也根本没有什么见着他的机会。”
“当时我嫁入东宫多年,一直没有身孕,积郁过重,脾气也不大好。直到有一次,我与聂旸大吵一架,愤而回了娘家。”赫连璧月停顿片刻:“我母亲说寒香观的签很灵验,让我入观求子,顺便去散散心我在那里碰到了暮皓。”
话到此处,赫连璧月露出了罕见的柔和表情,语气也温和起来:“暮皓当日心情欠奉,我二人便相对倾谈,各诉苦衷都是经过人事的男女了,有些事情便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道门清净之地,你们竟然”长公主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强忍怒意:“你们真教我恶心”
赫连璧月倒显得十分坦然:“你瞧,这便是你的问题了。你身为妻子难道不想知道,当时暮皓为何心情欠佳,独自跑去道观散心”
“太后娘娘”定义侯即刻出言阻止:“几十年前的旧事,我早都忘了。”
“可我没忘”赫连璧月面色一凝,仿佛是在刻意刺激长公主:“暮皓他出身寒门,又娶了你这个飞扬跋扈的公主,在同僚面前根本抬不起头他当时便对我说,你”
“够了”定义侯怒喝一声,蹙眉看向赫连璧月:“从始至终错都在我,你不要牵扯公主。”
“让她说”长公主看都没看定义侯一眼,咬牙道。
“你恼了我反倒不想说了。”赫连璧月咯咯地笑起来:“总之,当时暮皓很着恼你,很迷恋我。”
“他迷恋你什么迷恋你这个淫妇燕王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长公主狠狠啐了一口,倚着聂星痕才能勉强站稳,自行想象着后来发生的事:“你们狼狈为奸生下了聂星逸妄图玷污我王室血脉”
“是我逼他的。”赫连璧月将所有罪孽揽在了自己头上:“从寒香观回来不久,我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当时我正与聂旸闹得不可开交,他险些废了我,是这个孩子保下了我的位置,让我得以重回东宫。谢天谢地,是个男孩子,我的逸儿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
“暮皓得知真相后十分担忧,是我以死相逼,他才选择沉默。”赫连璧月看向定义侯,目光渺远回忆着:“我当时对他说,倘若有朝一日这孩子的身份被揭露,我会一力承担罪责,绝不会牵连他。”
“母后”听到此处,金城公主根本不敢相信,双眸胡乱转着,毫无焦点。须臾,她似想起了什么,骤然出声问道:“那我呢我呢我是谁的孩子”
赫连璧月抬目看她,爱女的双眸之中满满都是哀求之色,哀求自己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赫连璧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也不是王上的女儿。”
“不不”金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顾不得身怀有孕,失声痛哭起来:“我不相信,我不信”
可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明白,赫连璧月说得是真的。从小到大她的生辰,长公主府的寿礼都比旁人送得贵重。在每年屈指可数的几次宴席上,定义侯也总会多看她几眼,目露慈爱之色。
她本以为,是姑母姑丈格外疼爱她原来
“啪”的一声惊醒众人思绪,是长公主挣脱了聂星痕,重重给了定义侯一巴掌。这个尊贵的、铁血的公主,至此终于流下了眼泪,颤抖着伸手怒指:“暮皓你要不要脸了一个聂星逸还不够还有一个金城”
伸手的同时,那只金灿灿的飞星逐月镯也从她腕上露了出来,长公主狠狠捋下镯子,嫌弃地扔在地上:“我聂持盈,曾开过无数个公主先例。今日我还要再开一个我要休夫”
“公主”定义侯蹲下将镯子捡起,颇为爱惜地擦了擦:“我知道您是不会原谅我了这二十几年来,我每夜寝食难安,总怕东窗事发但我不怕死,我是怕您伤心,怕孩子们对我失望”
长公主凄然地笑着,怒意未平:“孩子们都大了,各自成家。有你这样的父候,是他们的耻辱你自己去同他们解释”
定义侯羞愧地低下头去,顷刻间似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了往昔的风采。
金城公主也伏在地上哭了半晌,不甘心地追问:“这么多年来,竟无人发现父王英明果决,竟没有半分怀疑”
赫连璧月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你们的父王,心思都在聂星痕母子身上。再者也巧,他与暮皓均是凤目,你们兄妹生下来,倒有几分像他。”
赫连璧月垂目看了看爱女,又去看定义侯暮皓。但定义侯只是专注地看着长公主,唯恐她有任何闪失。
“你不说句话吗”她再叹息一声,问他。
“你让我说什么”定义侯微微阖上双目,默然片刻,道:“当年你我相识之时,我曾对你说过,长公主太过强势,而我想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他言语有些无措,更是难以启齿:“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年来长公主不理外物,性子渐渐淡了;反而是你,自从有了逸儿之后,越发强势无情、不择手段”
“你甚至害了烟岚”说到最后这一句时,定义侯语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悔恨与愤怒,人也变得激动起来。
“烟岚”长公主的反应则更加激动,看向定义侯,亟亟质问:“暮皓,你给我说清楚”
定义侯满目的悲戚之色,险些站立不稳:“是我对不住烟岚,对不住我们的孩子”
暮烟岚,正是长公主夭折的小女儿,红颜早逝,被微浓顶替了身份。
“烟岚她的死她是”定义侯摇了摇头,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是我做的。”赫连璧月再次抢过话茬:“聂旸一心要遵守当年之约,立暮烟岚为太子妃。可她与逸儿是异母兄妹,我岂能看着他们兄妹行那之举”
“我本意是想扶持甥女明丹姝,让聂旸改变主意。谁想他固执得紧,即便逸儿与丹姝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只肯松口让丹姝做个太子良娣。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逼不得已我只得对她动了手。”赫连璧月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你杀了她”长公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开聂星痕,疯了似地跑到赫连璧月面前,死死掐住她的咽喉:“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这位经历过无数朝堂风浪的长公主,至此终于打破最后的理智,脸色狰狞目露杀意,双手死死下了狠劲。聂星痕与金城在旁拉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御医给她施了针,才让她勉强冷静下来。
她瘫倒在海棠木座椅当中,无力地垂着泪喃喃自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