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点点头:“虽然这么说,但是蝮蛇斋藤道三可不是好相与的,要想从他手里争取利益可不容易,你最好早做安排。”
被称作“蝮蛇”的美浓国大名斋藤道三,腹中仿佛藏着一条丝丝吐信的毒蛇,他的前半生也仿佛现实版的农夫与蛇。道三早年出身低微,不过是一个“卖油翁”,却因为枪法不错而受到美浓国前大名的弟弟土岐赖艺的赏识与提拔。道三怂恿赖艺起兵反叛他的兄长,最终把无能的赖艺扶上了家督之位。在这之后,道三利用赖艺的信任扩张领土和势力,同时用阴毒的手段大肆排除异己,最后在气候已成时对原主赖艺下手,将其驱逐,自己坐上了大名之位。并在美浓的守护代斋藤氏绝嗣后,假冒斋藤家后裔,自称“斋藤道三”。
这样的一个枭雄,就算织田家和斋藤家是联盟,就算信长是他最疼爱女儿的丈夫,如果让他找到信长和织田氏的弱点,他也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死手。
信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让我想想”
“兰大人。”庭院里,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的浓姬走了过来,仪态端庄典雅,神情却有些忧郁。
芙兰向浓姬问好道:“姬君,是来找家主的么家主此时在书房。”
浓姬上前,与芙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柔声说道:“妾身是来找您的。”
芙兰有些意外,浓姬在织田家一向低调,说是深居简出也不为过,身为主母来找自己这个外臣,难道是内院出什么事了么
“您有什么事么”芙兰直接问道。
浓姬微微低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妾身听侍从们说,夫君大人要去与父亲大人会面。是这样么”
芙兰心中诧异信长竟然没有和浓姬说,毕竟浓姬应该是比较了解她父亲的人,如果能把这位公主殿下拉到自己一方,以她为纽带,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尽管心中各种想法,芙兰依然面色不变,含笑说道:“的确是这样的。您是有什么话要带给道三大人么这样的话,您可以和家主说说,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浓姬攥了攥手里的扇子,轻声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的父亲他对夫君大人在外的传言早有耳闻,颇有一些轻视。如果如果夫君大人能先让父亲相信传言,再表现出自己的不凡,想来这样的反差会给父亲极大的震撼吧。”
芙兰的眼神严肃了起来,她仔细打量着这位一向沉默贤淑的姬君,往日的她仿佛一片美丽却单薄的影子,但此时的她却表现出不俗的见识与智慧。这个柔弱的女子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促成信长与道三的同盟,这不仅能够稳固信长家督的地位,也能稳固浓姬在织田家的地位。
芙兰一边在心里衡量着浓姬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话,您为什么不去直接和家主说呢”说完,芙兰笑道:“要知道,家主可是为了如何讨好岳父大人,苦恼了好几天了。如果有您的帮助,想来必能得偿所愿吧。”
浓姬摇摇头,答道:“这些都是外面的事,有诸位大人操心就好,妾身不过是说些闲话,叨扰大人了。”
芙兰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您的意思,在下会转达给家主的。”
看着浓姬优雅离去的背影,芙兰心中叹息:这般的旁敲侧击,是想让信长保住在妻子面前的颜面吧。所以,才宁愿去做一个男人身后的影子么真是心细如发的姑娘,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得到真心的敬爱吧。可惜,信长却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呢。
转身慢慢离去的浓姬低垂着眼帘,眉宇间尽是惹人怜惜的哀伤。
妾身只是想找机会和您说说话罢了
天文二十二年,斋藤道三与织田信长这对“翁婿”,相约在美浓国和尾张国交界的富田正德寺进行初次会面。
心中早有盘算的信长特意打扮的奇装异服,露着半边胳膊,脸上涂着黑灰,散乱着头发大剌剌地从必经之路上策马而过。但他带领的却是自己一手检拔,最精锐的,端着长矛火器的五百亲兵小队。
早就藏在沿路民房中偷看的斋藤道三被信长这一手搞的云里雾里,对一个“大傻瓜”却带领着精兵队伍这件事惊疑不定。正式见面时,信长已经梳洗干净,一身正装,整个人面容俊秀,身姿挺拔,气质出众,颇具威严。在和信长的谈话中,道三更是觉得信长城府深沉,思想深邃,目光远大,颇有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感觉。更让道三笃定了这个女婿注定不凡,只能合作不能为敌。
会谈结束后,仿佛多了个忘年之交的道三恭敬地送走了信长,并叹息道:“我的子孙,估计以后只有为他牵马的命了。”
有了道三支持的信长在织田家中底气更足,原本蠢蠢欲动的家臣也在美浓国大名的撑腰下,按耐住自己对信长的不满。此后,信长在织田氏的威望日胜,各项指示命令也顺利起来。
“天也冷起来了,也不知道城外的新兵训练的如何”睡醒的信长一边想着事儿,一边往外走,走到寝室外时,十分自然地等着屋外的“草履取”给自己换鞋。
却只见门口身形瘦小的仆役用他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哆嗦的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双鞋子,信长诧异地踩上鞋子,感到了足底那一股被体温烘热的暖意。
信长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草履取”,面容很是陌生,大概是新招来的仆从。在他之前,虽然仆役们的侍奉也算是殷勤,但从没有“草履取”会在这么冷的天用体温给自己烘鞋。这让她对这个不同寻常的仆役产生了兴趣。
“喂,你这个长得像个“猴子”的家伙,还挺有意思的嘛。你叫什么名字”信长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瘦小的青年。
青年愣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扑倒在地,紧张得有些口吃了起来:“小小人叫藤藤吉郎。”
“藤吉郎”觉得莫名有点熟悉的信长在口中念道。
“信长,你收拾好了么”芙兰过来找信长,看见她正站在寝室门口不知道干什么,地上还趴着一个下仆。
看到这幅场景的芙兰出言道:“怎么回事,他犯错了么天这么冷,趴在地上多难受啊。”
信长这才反应过来:“啊,没有,只是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她看向地上的藤吉郎,温和地说:“你快起来吧。”
无意间扫了一眼站起身的仆从,明白了什么的芙兰才笑着开口道:“原来是你啊,你终于来找信长了。”
“什么”信长眨了眨眼,偏头看去。
藤吉郎看到了芙兰的脸,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姬姬君”
芙兰笑着解释道:“在下其实是男子,当年是有特殊的原因才扮作女装的。”
看到了藤吉郎反应的信长这才想了起来,拍手说道:“原来是你,爱知郡中村的藤吉郎,对不对”她哈哈大笑,拍着藤吉郎的肩膀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把你忘了”
藤吉郎弯腰说道:“是小人的错,没想到您还记得小人。”
信长爽朗笑道:“哈哈,你也长高了些了,不过还是瘦小得像个猴子。不过看你做事还是很有想法的,也别做仆役了,我提拔你当下级武士,好好努力,也挣出一番功业出来。”
被破格提拔为武士的藤吉郎激动得不能自已,只觉得自己之前坎坷不幸的人生终于在这天出现转机了。但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一些家臣却并不因为信长“不拘一格”的用人而赞叹欣赏。反而觉得信长这个“尾张大傻瓜”不尊礼法,无理取闹,对他更加不满起来。但是信长此时收揽的势力,以及支持着她的岳父斋藤道三,却让这些看不惯信长的家臣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安稳了三年的织田家,在弘治二年时再起波澜。彼时,一世枭雄的斋藤道三被亲子斋藤义龙起兵反叛。信长接到了道三将美浓国作为嫁妆托付给自己的书信,却救援不及,被义龙的军队拦截于边境。一场父子相残的长良川合战后,信长最大的支持者斋藤道三,被亲子斋藤义龙所弑,天下随之震动。
在此之后,尾张织田家,暗流涌动。
“柴田胜家、林秀贞、林通具”芙兰淡淡地念着手中名单上的一连串名字,一旁的信长眼睛越来越红,随着“哗啦”的声响,书案上的东西被暴怒的信长掀倒一地。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让他们这么看不上”信长压抑着声音,话语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芙兰看着手里的卷轴,平淡地说:“理念的差距是没办法轻易消除的,就像我觉得你更优秀,他们却觉得信胜更出色一样。”
看着手里的情报,芙兰轻笑:“不愧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