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淮军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卢象升仅仅轻轻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开口问道,听的赞画杨廷麟却是更加的恼火,鄙夷的哼道:“那个胆小鬼厚着脸皮收了大帅的马,现在居然在挖壕沟,堆土山,也根本没有出兵的模样,守着个乌龟壳,这种人也配坐到总兵的位置”
“哦他没走”
这倒是让卢象升意外了下,看着杨廷麟还是那副愤慨模样,卢象升又是苦笑着说道:“伯祥,你还太年轻,所知所学都是圣人大义,却不知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圣人大义,诸路大军都是吃皇粮,世受皇恩的,只有他宋某人不是,哪怕这次大战,他都没领到一粒粮食,他的军队也不受朝廷控制,只听他宋某人一人号令,淮军完全可以不来,可他还是来了,而且没有走,这就是忠义了”
看着满天飞雪,卢象升更加感怀的叹了口气:“安稳地方,屯田治军,安置流民,天下清流之士不少,可居然只有一个反贼出身的人在做实事,也许将来有一天,大明还得靠着他”
杨廷麟倒是没想到卢象升对宋青书评价如此之高,可此时他也顾不得细研究了,而是更加焦虑的劝说道:“大帅诸军不动,我军孤军深入,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咱们还要去巨鹿吗”
“当然要去,军令如山本帅岂能自食其言”
三句两句把满腹惊忧的杨廷麟打发到了后军,没有忙着继续督军前进,卢象升却是忽然翻身下马,对着北方拜了三拜,凄凉的在胸中叹息道。
也许陛下,也需要今日卢某一死吧
平乡到贾庄的距离不过二十多里,尽管大雪纷飞,宣府的军队还是半天时间就抵达了附近,沿着蒿水桥,迅速渡过漳河,不过没有进贾庄,先头部队首先在庄外休整了片刻。
大雪拍打着人眼睛都睁不开,推车了两个时辰,一个个明军亦是累的汗水蒸腾,单薄的衣服被打湿一大半,此时停下来,寒风刺骨,倒是让人难受的抓心挠肝,一个个团成一团,缩在战车后头。
可就这功夫,连打了各几个喷嚏的一员明军百户忽然恼火的一把挥掉头上的雪花,愤怒的跳起来就要张嘴骂人,可旋即,他却是呆了下,车顶上根本没人,积雪却自己噗噗的向下掉着,在手搭凉棚于眼上,向西眺望,忽然撕心裂肺办的嘶吼在他喉咙中迸发出。
“建奴来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对垒
西北风卷着暴雪,呛得人嗓子眼都发疼,凄厉的嘶吼中,一辆辆战车被推着顶到前面,码放成不整齐的车阵。这次出兵,卢象升其实选择的时机很正确,趁着巨鹿城没陷落,拖住建奴,官军由贾庄进发,扎营在漳水河畔,明军是出了名的擅守不擅攻,利用火器扎稳阵脚,吸引建奴来攻。
按照军事常理,前有坚城,后有援兵,大部分正常的统帅,都会选择后退避让,以防止被两面夹击,尤其是如同建虏这般孤军深入大明国境,后无援兵的队伍,更应注意此,退一万步讲,就算王朴高起潜真的放弃自己不顾了,卢象升也给自己留了条生路。
可谁知道怎么走漏的消息,大军立足未稳,建奴居然乘着风雪杀过来了车阵还没推全,西北风中,无数支利箭已经迎面扑了过来,还在推车的明军跟秋天里的叶子一样被卷倒在地,滚烫的血一下子把雪地染红了一片,惊叫着,那些推车明军就像向后退,可这功夫,背后又是传来一阵火铳响,又是十多人被打翻。
“继续推后退者死”
防备八旗冲锋,全靠着车阵了,督战的亲兵毫不客气的又把几个还往后退明军踹倒在地,砍了脑袋,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被逼迫的没办法的前队明军不得不嚎叫着又冲了上去,顶着顺风而来噼噼啪啪的箭矢,咬着牙继续推着车阵。
明显抱着迅速击溃明军的意图,连着三四丛箭雨没打动阵型,骑着高大辽马的建奴铁骑漆黑的身影,仿佛地狱来的死亡骑士那样,嚎叫着从风雪中显露出了身影,明军的战车还是对付草原蒙古人时候用的轻车,仅仅在一旁搭着木板,沉重的披甲骑兵架着沉重的狼牙棒等武器冲锋到跟前,生铁大棒子回旋着就照着车阵砸去,还没有连接的车阵轻易被撞开几个口子,那些满是尖刺的大棒子又是鬼哭那般照着明军脑袋砸去。
砰真叫一棒子下去,脑浆迸裂,看的后头一个推车明军,简直目眦欲裂。
“哥”
卢象升的天雄军招募自乡党,都是父子兄弟亲朋组成,和后世这曾国藩的湘军很类似,往往一个人战死,就能激发其他人的愤怒与杀意,疯狂的吼着,那个明军车也不推了,直接咆哮着冲上前去,一闪脑袋躲过狼牙棒,咔嚓一刀直接砍在了那建奴骑兵的马腿上。
战马一声哀鸣,重重的摔在地上,惊险的躲过马头,那明军又是赤红着双眼跳上前,手里生锈的钢刀死命扎进那被压断了腿,哀嚎着的建奴骑兵面甲上,噗嗤一下,一股子热血喷了他一脸。
可还没等那明军狰狞的抹一把脸上的血,这次却是感觉脖颈一凉,飞快奔过的八旗铁骑长刀闪过,连脑袋带那只举起的手,一并被砍落下来,斗大的脑袋飞出,一股子热血跟喷泉一样烫化了缤纷的雪花。
“爹”
这次又是几声更凄厉的叫声在一旁响起。
简直成了个无比恐怖的屠宰场,只不过被屠杀的这次是高傲的人类自己,不断有东虏重甲骑兵撞进车阵,与依靠着车阵作战的前锋军拼死对决着,一具又一具喷着鲜血的尸骸倒伏在雪地上。
不论装备,训练,体能,还是队形,明军都处于不利的地位尽管有天雄军靠着不断积累的仇恨与之亡命的拼杀着,可混乱依旧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战车又来越乱,火铳根本展不开,整个前营的阵脚明显骚动起来。
可就在这时候,一把四五十斤的大砍刀出现在了战场上,第一刀,就在咔嚓的爽利声中将一匹横冲直撞的战马砍了脑袋。
“是督师”
“督师到了”
眼看着那与雪同色的白麻衣,白披风,还有没戴头盔,裸露着的额头上系着的孝带,这些全军只有一个人有卢象升
一刀削去那战马的脑袋,没等摔下来的建奴骑兵惊叫,沉重的第二刀已经砍下了他的脑袋,卢象升没有壮怀激烈的言语,有的仅仅是沉重的一刀一刀又一刀,眼看着他五步之内,已经砍成了一条血路,整个明军沸腾了。
兵部尚书都冲到第一线了,我们这些小兵还怕什么
将是兵的胆儿跟着卢象升,原本溃退的明军亦是杀了回来,前线血战中的明军,更是仿佛彻底不要命了一般,拼着被长矛捅个对穿,被狼牙棒砸成肉泥,临死也要从战马上拖下来个垫背的。
东虏虽然悍勇凶残,可这一副不要命的打发,依旧让建奴们胆寒,这功夫正巧又是轰鸣的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