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吕尚修为,莫说一般道门地仙,就是连渡雷火二灾的地仙绝顶,也不可能让他有这感觉。
能让吕尚看不透的,只能说其已非人间修行之士。
吕尚仔细的打量着这二人,在周遭妇孺的惊呼声中,本是空无一物的棋盘,竟见墨色漫出,在棋格间凝作山水。
峰峦迭嶂又有清泉飞瀑,瀑布落处溅起水珠,竟真个打湿了前排看客的衣襟。人群中有人惊呼着后退,又见到瀑布化作银鳞锦鲤,摆尾游向棋盘的边缘,甩着的尾梢映起一片片鳞光。
在见到这年轻男子的手段后,吕尚眯了眯眼。
随后,在吕尚的注视下,桐木棋盘上的墨色山水陡然蒸腾,化作雾霭缭绕的青岚。
“童子乘浪戏青云,来,”
那年轻男子的手指,划过棋盘右上角,云雾如被春风徐徐剪开,露出半轮寒月,月光洒在棋盘中央的飞瀑上,银鳞的锦鲤瞬间褪去鳞甲,化作赤足踏浪的童子。
童子手持玉笛,吹出清越之音,笛声所及处,围观百姓鬓角的霜露,在灯火下反射出五色光晕。
“且看贫道的,”
看年青男子耍的有趣,中年道人也玩性大起,自怀中取出一枚丹丸,丹丸落入墨色之间,山水云雾骤然收缩。
丹丸之上,显现微缩的长安城郭,朱雀大街上的车马行人,不过米粒大小,却又清晰可辨。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道人抚须,袖中翻覆,丹丸里又是飘起细雪,落在街衢酒肆上,雪粒如金箔般闪烁。
与此同时,天降瑞雪,簌簌落满整条街巷,前排的老妇,鬓角沾了一片,却不觉有凉意。
“好个须弥芥子,”
看到此处,吕尚踏前半步,袖袍拂过围观者肩头,人群下意识向两侧退开,让出丈许空地。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虚实相生的仙家手段,那丹丸之中的长安城,竟连朱雀门上的衔环铜兽,都与真物分毫不差。
更奇的是那雪粒落处,酒肆幌子上的‘曲米春’三字也泛出暖光,仿佛真有酒香穿透茫茫雪雾。
吕尚的动作,年轻男子与中年道人都看在眼里。
那中年道人抬眼望来,目若深潭,唇角含笑,道:“鲁县公怎的有闲心,看贫道在这变戏法”
吕尚袍袖轻垂,听见道人开口,倒也不意外对方竟识得自己的身份。
他目光从丹丸中微缩的朱雀门上移开,唇角微扬,道:“道长太谦虚了,这芥子纳须弥的法门,已非人间修行人的手段,怎能说是戏法呢”
“尚自幼仰慕仙道,只是苦无仙缘,不得上真垂青,虽然另辟一径,也算是修成了一些本事,但与两位有无相济的道行相比,还差之甚远。”
“县公才是太谦虚了,”
对于吕尚所言,那中年道人抚掌而笑,袍袖一甩,丹丸中微缩的长安城郭骤然消散,漫天金箔似的雪粒化作流萤,绕着吕尚衣摆打转。
“鲁县公北疆扬名,武力盖世,一根竹节鞭,神魔避易,贫道虽在深山,仍能得闻县公英名,县公太谦了。”
一旁的年轻男子淡淡道,指尖轻叩棋盘,墨色山水如画卷般收起,桐木棋盘重归素净,唯有边角处残留的半痕月光,在暮色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