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你慢点喝,真就只剩这半瓶了!”
萧启松一脸心疼,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终究是碍于统帅的身份,不好干出尔反尔的事。
年长士兵灌了十几口,顿时神清气爽:“大将军,小的活过来了!”
萧启松笑道:“等这场仗打完,我再送你几坛好酒!”
“大将军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弟兄们都听见了,给做个见证!”
萧启松没理他的痞相,目光看向其余几个士兵:“咱们再坚持坚持,等打完了仗就回家!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侍奉父母的侍奉父母,天下太平,干什么都成!”
“是,小的记住了!”
……
两辆马车穿过风雪,抵达了北境边城。
萧启松与来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们已经守了三个多月,眼看就要成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功亏一篑!”
“这是皇命,萧大将军是要抗旨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蔡尚书,恕我不能领这道圣旨。”
“萧大将军,我也不妨同你说实话,皇上的几位叔伯有叛变之心,东晟主要兵力一直留在北疆,届时帝京有难,可如何是好?”
“帝京有禁军,萧墨也在,还有轩辕监正坐镇,能护得住皇上。”
“但皇上最信任萧大将军你啊!如你所言,这城都守了三个多月,鬼国被拖得精疲力竭,早没有抵抗的能力了,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蔡尚书,我心意已决,这城必须得守,贸然出击乃是兵家大忌!”
……
三日之后,雪还未停,城门却被破了。
鬼国拿着城防图,从兵力最薄弱处强行攻城。
东晟将士被迫反击。
原本以逸待劳的打法,化为泡影。
节衣缩食数月的东晟士兵,靠着一股不屈的斗志,与鬼国士兵死战。
长箭射进了长脸士兵的胸膛,将那张早已看不清女子容颜的小像,染成了一片血红。
大刀砍下了圆脸士兵的头颅,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父母了。
年长士兵用身体护住了少年士兵,自己却被射成了筛子,他与萧大将军之间的约定,他先食了言。
少年是个最后倒下的守城士兵。
他失去了右臂和左腿,身子中了十几箭,耳朵也掉了一只,仰面躺在雪地上,空洞的双目仰望灰蒙蒙的苍穹。
他也想回家,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
四十万将士,在即将胜利的前夜,战死北疆。
他们的献血染红了雪地,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河流;他们的魂魄被禁锢于星斗阵,不得往生!
战骨碎如泥,冤魂泣无声。
*
明舒在萧启松魂魄的灵台里,看着四十万将士浴血搏杀。
看着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东晟最后的胜利。
直至白骨露原野,千里无鸡鸣。
可原本他们是不必死的!
只要再坚持十日,萧启松就能带着他们彻底击败鬼国。
他们就能回家了!
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他们呢!
萧启松死在战事的最后。
夕阳下,他持刀坐在地上,背对东晟。
他的前面,是四十万将士。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他在死前唱的歌。
唱完最后一句“与子偕行”,他的眼中落下了血泪。
旁观的明舒亦是心如刀绞,魂魄发抖。
“萧大将军……”
后面的话却是怎么说不下去了。
四十万条人命啊!
她有什么资格轻飘飘地说一句:看在无辜百姓的份上,请你们离开吧?
“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明舒退出了萧启松的灵台,魂魄重回肉身。
她将尸气重新逼回青铜方尊。
祭祀之阵一弱,星斗阵也少了几成杀戮之力。
但也足够暂时阻拦几十万亡魂。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青焰渐渐熄灭。
陈恩和清虚见此,赶紧过来相扶,明舒却伸手制止:“无妨,我自己走。”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丰檀面前。
“原吏部尚书蔡景楷,是你父亲的人吗?”她一字一顿,声音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