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无序,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座小城居民的社会公共素质不高,和自己老家无锡不能比拟。
安顿好住宿,静儿和爷爷按照石伟所说的地址去找那个长胡子老头。
爷爷其实早就掐指算到今天一定会与故人相逢,而且这个故人已经身在弥留,即将离开人世。
刘老中医拿出半根野山参和一颗小黑丸,吩咐老人的儿子马上用淘米水磨一点,喂给老人喝。
没有想到,瘫痪在床口齿不灵意识糊涂几近八年的老人,居然从上午11点开始就突然开始很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思想,叫嚷着肚饿,吃了一大碗碎猪肝粥,还直叫再来。
刘老中医的还魂汤在山城久负盛名,更况且他还和这个长胡子老头有几十年的交情,因此刘老中医昨天就被老人的儿子用车接到县城来了,儿孙们想听听老人最后的遗言。这过去的几天里,老人的情形非常危险,有一两次都被胸口的痰堵住,差点就抢救不过来了。
老人是非常固执的,他早就交代过儿孙,自己一定要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决不能死在到处都有脏东西的医院里,谁敢违背,谁就是不孝,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死在自己床上的这个权利。
吃过了粥,老人就开始嘟囔:该来了,该来了。还不停的用那完全只剩骨头的手掐算着。
刘老中医把老人儿孙叫到屋外,告知他们老人这是回光返照,根据脉象,过不了今晚12点,可以作些后事准备了。
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外地小姑娘居然还有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人,和她在一起站在门口打听这个将死的老头。
静儿爷爷一待主人开门,就直往里屋走,满屋的人都纳闷了,怎么回事
长胡子老头依旧还在嘟囔:该来了,怎么还不来
静儿爷爷虽然见惯了人生无常,但是当亲眼看见五十年不见的师弟在五十年后竟是这副模样,如今再度相逢却马上即将永别,心头还是有些悲凉,握住师弟的完全没肉的手,紧紧的摇了摇,不忍说话。
长胡子老头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神采涣然老人就是自己现实苦等着的大师兄,禁不住嘴唇抖索,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
已经没必要再喂还魂汤了,静儿爷爷已经护住了师弟即将离体的元神。
两位老人闭门在内谈了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静儿爷爷出来了,把老人的儿孙叫进去,听老人交代后事,见老人最后一面。
老人请求静儿爷爷给他的儿孙打了一个卦,最后要长孙给他点上一锅烟,留下了长孙跪在他床前,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再来吵醒他,也不要哭得太早,要不然他又要回来会很辛苦的。
晚上七点刚到,长胡子老人阖然而逝,脸上略带微笑,似乎已经满足。
老人走的时候,静儿和爷爷没有在房内,而是站在大院当中,爷爷反手看天,静儿看着爷爷。
静儿和爷爷还有刘老中医一起租了一辆的士前去天雷乡。
刘老中医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历,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他喜爱的龙镔。
静儿紧紧盯着窗外,心里一直默默念叨:这是龙镔曾走过的路,这是龙镔曾走过的路。
到了十二中,静儿特地要求停下,用小巧的数码摄像机摄下了龙镔曾学习了三年的学校场景,摄下了龙镔曾经经历生死大关的资江河。
在刘老中医儿子刘德贤,也是龙镔以前的班主任指导老师的带领下,静儿和爷爷来到大风村,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摄下了沿途值得细细研究的风物景象。
从景德镇工地附近的网吧出来,已经是快到吃晚餐的时候。
相信凭这么狡诈的联系手法,应该警方不可能追踪到什么线索。石伟不也说了他是在网吧上网,就是为了等自己和他联系,石伟还开玩笑说他要删除上网记录,尤其要把qq里的内容清空。
也许自己实在是有些杯弓蛇影了,这一个月来,几乎没出过大门,要不是陪着宋文化回老家一趟,被勾起心中那刻意压制的情感,冒险通过qq用巧妙的呢称试着联系石伟,还真不知道现在那件事情的局面状况。
没想到石伟海涛居然为了和我可以安全的联系上,可以这么持之以恒的坚持大半个月,我现在完全不需要他们的资金资助,我可以凭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永远不会沦落到沿街乞讨的的地步。他们提醒得对,我必须得把身上的那点逃命钱分开放置,身上留一点,农行卡里存一点,这样安全一些。
从目前形势来看,这个敖成的身份暂时没有露出破绽,没有人起疑心。我以前没有想到,人在压力的作用下,会爆发挖掘出自己的潜能,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语言天赋,没想到这一个月来,我的景德镇土话也有点那么回事了,以至于宋文化都表示怪不得我是小时在这里长大的,学自己的老家话就是学的快。
我相信,再到工地干上一个月,我就基本上可以完全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彻彻底底底的,江西景德镇以泥瓦手艺谋生的青年农民,我细致的观察着身边这些人的举止言谈,比较着他们的生活习惯,分析研究着他们的思维想法,感受着他们小气自我计较狭隘粗鲁善良好心率真的内心,体会着他们对社会的对乡镇政府对村干部的些许简单愤懑,对现实世界贫富悬殊巨大的妒忌和羡慕,对金钱物质的梦寐渴求心理,我真实的发现他们说归说,骂归骂,可切身的要求其实非常的渺小卑微,仅仅只需要能长久的有一个可以出卖劳力获得劳动报酬的地方。
可我置身于他们之中,却形成如此强烈的对比,显出如此巨大的反差
我是在网逃犯,他们是守法公民;我是冒名顶替,他们是合法良民;我背景复杂,他们经历单纯;我虚假的对他们进行欺骗,他们善良好心的接纳我;我时刻警觉的探察周围空气,苦心为自己下一次逃匿做着准备,可他们简单的生活着,劳动着,他们最渴望的目标就是把孩子送出书来,养大成人,最乐意的事就是抱着家里的黄脸婆,美美的光着身子睡她一觉,最浪漫的痴想就是啥时候才能整整那些个电影明星,最满意的是领工资时比往常多得了百八十。
生活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回事,他们平静平凡平常的悲着笑着愁着苦着恨着愤着乐着。
可我没有这个权利。
老鹰依旧在天上,满世界搜寻闯祸的麻雀,绝对有几分惊恐胆怯的麻雀藏身于小鸡群中,竭力想将掉落在地的鸡毛粘在身上。
我还是决定尽快脱离这个群体,我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小鸡,我是一只麻雀,麻雀应该有麻雀的生活,有麻雀的责任,再怎么掩饰,也还存在麻雀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