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会想来跟从她呢蕙娘深深的纳闷起来。
我要撞山了,我要撞在山壁上了明峰看著越来越接近的、光滑的像是镜子一样的高耸山壁,尖叫到自己的喉咙阵阵疼痛。
叫是没有用的,他绝望的发现这个事实。对,我赶紧把手帕解开,掉到河裡还有一线生机但麒麟却打了死结。完了
天啊,我就要撞成一团肉饼了该死的麒麟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他猛然往上一提,鼻尖被看似光滑实则粗礪的山壁擦破,麒麟提著他的背心,跳上了山壁之上。
明峰张大了嘴,不断粗喘著。他受到过度惊吓,连鼻尖在滴血都没感觉。
「你你你你」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尖锐的吼出来,「我要、我要等回家以后,我要我要跟你断绝关係」
对没错等回到人间,他一定要跟麒麟断绝一切关係,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
再跟她有瓜葛,他有多少命也不够赔啊
麒麟直接无视他的暴跳,轻轻噫了一声,「你没事干嘛流鼻血我穿太少吗身材好也不是我愿意的。」
明峰气得血气上衝,倒真的喷出鼻血了。不过与麒麟的身材和布料多寡一点关係也没有,完全是对麒麟无处发洩的极度愤怒所致。
蕙娘默默的望著天空。他们发出的噪音,百里之外都听得见了听说我们是要潜入险境她颓下肩膀,拿起手帕擦拭明峰的鼻子,顺便让他停止尖叫。
「蕙娘,你看她啦」明峰带著哭声,声音是小了点,「我再当她的徒弟,一定会把命玩掉的呜呜呜」
我懂,我懂,我真的懂。蕙娘默默掏出蓝色小花ok绷,贴在明峰擦破的鼻子上面。坦白说,蕙娘也有点想哭。
「主子,然后呢」待了一会儿,这样惊人的噪音居然没有引来任何「关注」,他们也算是洪福齐天了吧蕙娘带著绝望的冷静问著。
「然后」麒麟搔搔头,「我有点忘了。让我喝几口酒恢復记忆。」她很开心的掏出酒瓶开始喝起来。
蕙娘的肩膀颓得更深了。
***
从他们所在的山壁之上,可以俯瞰异常者的都市。像这样的都市,在大河之南有数千个,自称為「国王」或「女王」的异常者也有数百。但是提到异常者都市和异常者女王,每个人会想到的只有这个最接近河岸,人口达到百万的「圣后之城」,和独自一人產下整个都市的「圣后」女王。
俯瞰这个巨大的都市,这大约是他们见过最庞大、宏伟,却又极度丑陋的城市。
这个用黑曜石建立起来的都市,有著高耸入云的围墙,和张著狞恶巨口的恐怖大门。到处都冒著烟,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护城河发出咕嚕嚕的怪响,惨绿的浮著垃圾和尸体环绕整个都市。
尖叫、吶喊,悲鸣,即使距离这样遥远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明峰的胃整个打结,他原本对污秽就特别难以忍受,而这个城市像是从血腥裡捞出来的、浸润遍了所有想像得到和想像不到的恶毒。
他觉得脑门发胀,四肢发软。他打从心裡抗拒接近这个罪恶至极的城市。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念,非常想念都城。那个白纱染黄、安稳艷笑的魔性天女。她污秽,但她也圣洁;她丑陋,但她也绝丽;她有著最污浊的呼吸,但也有著最轻灵的风。
她是平衡,是一切对立的平衡。这种平衡让她完满。
粗喘了一下,他突然听到隐约的车声,和都城熟悉灼热的呼吸。明峰呆了一下。这灼热的呼吸居然平缓了他的痛苦。
「当你把城市放在心裡,她就会应你召唤。」麒麟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这是一种咒,名為「乡愁」的咒。束缚你的同时,也束缚你的城市。」
麒麟收起酒瓶,「来吧,让我们回应「乡愁」。」
「等等,主子,我们怎麼进去」蕙娘驀然惊醒。
点了点下巴,麒麟露出带著邪气的可爱微笑,「蕙娘,我们只能靠你了呢」
蕙娘愣愣的看著麒麟,突然心臟一阵紧缩。她修行八百年,第一次感到这样寒澈心扉的恐惧。
「是、是吗」
到底当初我撞了什麼邪,会想要服侍她呢
圣后,异常者的女王。她居住在城市的最中心。那是她充满残酷美学的华美宫殿、她的窝巢、她的產房。
这个狡獪、黑暗、残忍而嗜杀的异常者女王,和她的同类有相同扭曲且病态的心理,但有一点她和满脑子杀戮的同胞不同。
她清醒,并且充满闇黑的智慧。即使是疯狂的清醒,她也学会了「克制」。
在前任魔王的追杀下,她悄悄的在边境的山壁上的洞穴潜伏、藏匿。悄悄的生下了无数的卵,用恶意一批批的缓慢孵化,成為她的子女、军队、奴隶。
她像是隻黄蜂蜂后,生下无数没有繁殖力的疯狂工蜂。她看过太多失败,所以她克制自己嗜杀血腥的天性,建立起基本的秩序。
秩序,对。这就是為什麼圣魔存活,而能够生育的异常者几乎被毁灭的主因。无节制、盲目的杀戮,只是让她的族民减少、衰弱。她疯狂而狡诈的智慧让她產下整个都市的人口,制定了基础而残酷的特务机关维持秩序。
但是嗜杀的本性需要满足,她鼓励子女们去猎捕大河之南残存的妖族、巨兽,甚至是其他都市的异常者。其他都市的异常者憎恨她,却也畏惧崇拜她。她有种恐怖的迷人,许多城市都将她视為神祇般崇拜。
因為她是这团混乱中,秩序的化身,知道自己的方向。而绝大部分的异常者是不知道的。
她简明的律条可以阴奉阳违,只要不被特务抓到,子女可以彻底违反。比方说,在暗巷為了满足本性,残杀任何一个同胞。只要不被抓到。
这让自相残杀的情形大大降低,但是谋杀变得更精细、更有计画性,也更符合圣后想要的情形。
没有人是安全的。在这个险恶的都市,他们不能在安全裡沉溺,要随时紧绷著,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严格的控制著人口的数量,不过多也不过少。死去多少子女,她就生下多少卵替补。但她不会,不会让城市人口毫无节制的蔓延。因為比起疯狂的杀戮,真正可以毁灭一个城市的,是无法阻止的飢荒。
她很聪明、很清醒,一种疯狂的清醒和机智。
这就是圣后。
这个被子女拥戴、敬畏的女王,却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