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说完,光绪却久久没有吭声。他沉默的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文廷式却只是镇静的看着他的身影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新军可用”
“可用。”
“新军可信”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皇上,难道真的让谭嗣同根基慢慢深固,代君而立”
光绪咬咬牙齿,摆摆手:“道希,你去吧。这事你知我知,不到事成,不可透露半点全盘计划你也知道,朕能信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他转头看着文廷式,眼睛里头慢慢有了泪水:“还有在上海的翁老师,一旦朕有了大权,翁老师朕以父事之你别磕头,谁说翁老师当不起还有你,道希,既然要革故鼎新,汉人未必不能封王你好生做吧。朕焚香沐浴,日夜期盼你的好消息”
看着光绪说得动情,文廷式也撑不住,流着眼泪就跪了下来:“臣敢不效之以死”
哪怕第一个督抚来江宁表中心,都没让徐一凡现在的心情轻松下来。
不过就是满腹心事,应付一个清末的老官僚还是没什么问题。身居高处这么些年,接见邓华熙邓巡抚的时候,徐一凡应对得轻松自如。在李鸿章面前表现出适度的尊敬,但是谈到真正的大事,还是表明任何大事的决断,只有靠他徐一凡。对邓华熙,他也没说太多时局的话,只是温和寒暄,表明他徐一凡是有招降纳叛的气度,但也隐隐暗示了北京将有大乱,那里已经不能掌控全国局势了,最后只有靠着他徐一凡来收拾一切的一切,他们这些地方官睁眼看着就是
徐一凡也没指望靠着官僚体系来改造整个中国,建设本来就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代清而立,重新竖立起中枢威权,避免在历史上今后几十年出现的分裂内战混乱而已。至于将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都不是眼下头痛的问题了。
正因这个原因,对这些愿意投靠的的方大吏,还是以笼络为主。
他也做得不错,军营召见以立其威。言谈温和,礼节下士以慰人心。在汤山军营把邓老头子搓揉一番,又在第一镇食堂赐宴,随意介绍了几个麾下虎将大家认识认识。新式军官皮靴在邓华熙面前一磕立正,老头子就赶紧起身呵腰还礼。
最后老头子至少面上是心悦诚服的告辞而去他内心到底怎么想,徐一凡也懒得管。
这等人,没有创造潮流的能力,最后的选择,也只有追随潮流罢了。
真正让他一直反复思量的,还是盛宣怀的那封电报。
北京帝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各种心思暗自潜藏,都要在这最后的舞台上上演他们的落幕大戏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他所等待的。
谭嗣同把持大权,募练新军的思路,并没有错。也是学习他徐一凡一切靠实力来吃人。在这个中枢威权丧失殆尽,实力是一切作为的依靠。可是当香教卷进了这京城政局变动当中,那就不对了。徐一凡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机会。只要将谭嗣同微薄的掌控全局能力打掉,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控制,大乱必然发生而大乱发生,北方朝廷最后一点威望将丧失殆尽,他就是天命所归,收拾残局的人物
他派遣情报人员,派遣盛宣怀和楚万里两员大将,再加上袁世凯这个自己凑过去的人物。都是为了联络帮助一切反谭嗣同的力量。换句话说,他一直在等待谭嗣同的倒下
谭嗣同,会将怎么样倒下呢
对于他的命运,徐一凡从不看好。以一人之力,身处这个腐朽势力的最核心,难道还有力挽狂澜的余地他徐一凡崛起,也从来都是从外围开始。避开这些使绊子绰绰有余的家伙,不和他们斗心眼,纯粹以力破局。再借着甲午国战这震荡天下的时代潮流,才走到了今天
这场变乱,又会以怎样的面目发生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了,徐一凡也不知道这场落幕大戏会怎样上演。
他又能不能掌控好这局势,让变乱不会向不可遏止的方向发展、直到将一切都焚毁
每一种可能,他都要考虑到。更不用说有时良心发现,还要想想北京城到底会变成怎样一种血海
而这个时候,他却只有耐心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还有一种莫名的沉重,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这个历史上,戊戌六君子的刽子手是他徐一凡
这种沉重,还无人诉说去
他反复告诉自己没有错,没有错。他的大多数手下都认为是理所当然。当那个朝廷对日本喊出投降的之后,对于试图延续这散发腐尸气味的满清朝廷的人用任何手段,都是理所当然
老子也是个人啊
靠在回江宁城总督府的马车车壁上,徐一凡表情就一直很难看。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等他回过神来车已经奔行在江宁城里面了,数十戈什哈的健马紧紧夹着他的马车。在城外可以放马疾驰,进了城就慢了许多。徐一凡透过车窗望望,现已经到了大行宫,右转大路就是朝总督衙门进,左转一条小巷,就是去秀宁的小院。
他下意识的一跺脚,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几个戈什哈已经跳下马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