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拉倒吧,朝廷现在还能管着他们还不是打发到两江眼不见为净前些日子,徐一凡带队上船南下。北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这汉子,瞧瞧那几步走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了,瞧瞧就渗得慌,怕是在朝鲜,在辽南杀得不善也多亏了这帮凶神,不知道那徐怎么调教出来的。要不然,这场仗能有这结局”
“谭大人不是和那人割袍断义了么怎么还有禁卫军的人找上门来那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所有人都呆在那儿不走了,打定主意要瞧这一场好热闹。溥仰给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言声的下马自己找了桩子把马拴住。按着佩刀就朝上走。板着脸加重了脚步。马刺踩在青石台阶上,铮铮火星直冒。
他出生入死打了这么一场仗。当时也没想着能衣锦还乡。回来路上,才开始有点儿幻想,溥老四扬眉吐气地回来了,再不是当初京城的宗室混混儿,而是打赢了国战,顶天立地的汉子就算不被抬进城里,也该有个夹道欢呼的热闹劲儿吧
没想到,却是给人家看成活猴周围议论的声音,他也不是听不见,汇集于这里的兖兖诸公,既然出入谭嗣同这里,都是以气节相标榜的,低声议论中,却满是猜疑,冷淡,疏远,却没有一个真心为这场国战叫好的
在各色各样的目光当中,溥仰大步走到门口,掏出帖子递给候在那儿掏耳朵的门房:“劳驾,麻烦通传一声。两江总督,钦差禁卫军编练大臣徐大人有信带给谭大人。”
门房懒洋洋的接过了帖子,却朝身边一搁,也不见他抬腿动身。
“劳驾”
“规矩都不知道还替你主子跑衙门呢”
京城规矩,溥仰如何不晓得。但是想以徐一凡声名,又是见的谭嗣同,不论公私,再没有讨门包的道理,一句反问,居然就让溥仰愣在那儿,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是徐大人”
“徐大人徐小人我管不着,除了皇上老佛爷,谁拜门都有规矩不是”
“你不是谭大人带来地人”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大人,谁理那个茬啊大清律三万八千条,没有让人不挣钱吃饭的道理啊”
不用说,是礼部的小司员,说不定还是员外。搁在以前脾气,溥仰黄带子一亮,就用巴掌说话了:“爷教你什么是规矩”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他就是不想这样。拧着眉毛瞪了那门房一眼,大步就朝里面冲。那门房想拦,如何拦得住他只有扯着嗓门儿喊:“衙门重地,进贼了来人哪,拦住他”
溥仰一直冲到二门,看着几个下人拿着杠子冲出来。扯开嗓门儿就喊:“谭大人,徐大帅致信谭大人,徐大帅致信”
几个下人要拿杠子敲他,他一拨一推,都跌跌撞撞了出去。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见一个声音在二门里面喊:“溥仰,你胡闹什么这是你能乱冲撞地地方”
溥仰抬眼一瞧。正是谭嗣同站在那儿,他已经换了二品官员的行装,再不是当初萧然来朝鲜拜会徐一凡时那青衫小帽的样子。身边站在一个肤色黝黑,五短身材的四品文官,却不认识。后面还有人提着前襟跑过来。看来正是与来客清谈的时候儿,给他溥仰闹了场子。
在北京城打混的时候,谭嗣同就算二品官了,却哪里能在溥仰眼睛里面摆着更别说呵斥他溥四爷了,这个时候,他却下意识的啪的一个立正,平胸行军礼:“谭大人。徐大帅有信来,您的门政要门包,我穷丘八,腰里没钱,只有硬闯。”
谭嗣同瞧了那门政一眼,并没说话。这门房是礼部的小吏,礼部满汉两堂官,怀塔布和许应,在收了他拜门的帖子之后都称病挡架不见,态度可知。这门政微末小吏,他说什么都是失了面子,只有沉下气来伸手:“信呢”他在徐一凡身边两年,一向以和徐一凡义托兄弟自许,徐一凡麾下各色人等对他是客客气气,他用这种口气也成了习惯。浑忘了溥仰除了是徐一凡的马弁头子,还是大清朝地正牌贝子爷,算起来,这北京城还是他的地盘儿
溥仰规规矩矩的双手交信,谭嗣同没说什么,却是他身边那个黝黑中年冷笑道:“从上到下,跋扈无以为甚”
谭嗣同一边拆信。一边随口道:“南海,他知道什么,别说这些了。”
站在谭嗣同身边的人,自然是康有为。他随谭嗣同北上,期期然自许为至少和谭嗣同是并世双贤。谭嗣同以礼部侍郎用,他却只是得了一个小中书。心头激愤之下,这些天说的过头话更多,固然激起一些清流的大声叫好,可谭嗣同现在这不尴不尬,大臣冷眼的处境,也不见得没有他康南海三分功劳。
谭嗣同三两眼看完了信,摇摇头,淡淡一笑。溥仰在那儿静静等候,康有为却忍不住了:“复生,此人来信,说的是什么”
谭嗣同笑道:“无非是问候祝贺之意,并说我在京城,他在两江,兄弟二人都是一心变法,且看三年之后,各自成就如何”
康有为一拍巴掌,声音响亮:“此人竟然是如此心思”
谭嗣同一下拉住他,看了还杵在那儿地溥仰一眼,摆手道:“信我收到了,带话给你们大帅,足感盛情以大帅才具,两江大治,指日可见。只要他心怀忠义,我们兄弟还有再见之时去吧”
溥仰等的就是这一声去吧,大帅恩养你两年,转眼就这副口气了。要不是大帅吩咐,孙子才过来呢
看着溥仰转身出去,康有为眼珠一转,甩开谭嗣同的手,大步跟了出去。谭嗣同不知道这康南海又要出什么大言,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眼见得康有为一直走到大门口,冲着溥仰的背影大喊:“转告你们大帅要他好自为之朝廷对他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得再有反侧之心如果他有什么举动,告诉他,我康南海一反手,就能收拾他”
溥仰身子一下僵在了那里,周围围观的人也愣住了。半晌之后,这些常日里和谭嗣同来往的清流们才叫了一声好
“南海,斯正人者,出正言焉,真真有雷霆之声”
康有为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