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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颐和园,翁同龢就被押进了院门口的护军歇宿的院子。成百防营士卒刀枪出鞘,层层看管。更不断有帝党大臣被送过来。翁同龢无数次的大呼要面见慈禧当面领罪,叫了半夜,也没人答理。

到了天色快明,才有一个意想不到地人物,亲自来看了他。

在那个人站在翁同龢面前地时候,他和翁同龢,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这人正是李鸿章。

小屋之内,两个人互相打量。一个是帝师,帝党中枢,军机大臣。一个是地方第一大员,真正地大清重臣。各是一时风云人物。两人都注重保养,虽然年老但是并不显出多少老态。都是腰板笔直,气度俨然,举手投足全是重臣气象。

这个时候在颐和园这间散发着汗臭味地护军住处一窄小小屋里互相一看,短短半年时间。竟然都已经老得不成了样子

比起来,李鸿章更是老得厉害。他个子在国人当中算是高大的了,这个时候腰背却已经佝偻,官帽底下露出的头发又白又稀,脸上皱纹一层又一层,和翁同龢对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上面,大夏天的。他居然还套着一件棉马褂

这两人。算是斗了一辈子。全大清都闻名的王不见王。私仇和派系不同地仇恨混在一起,早已不可化解。翁同龢一辈子都想拉李鸿章下马,而李鸿章也没少出手对付他。当初恭亲王和翁同龢一起被赶出军机,就有李鸿章下的药,翁同龢投效后党而不得,也少不了李鸿章背后递小话儿。这次更是带兵进京,一下将翁同龢的帝党迷梦粉碎

但是看着李鸿章的颓唐老态,翁同龢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鸿章瞧着他,缓缓的将自己大帽子摘下来。挠挠稀疏的头发,苦笑道:“叔平兄,怎么了我等着你骂呢。”

翁同龢呆坐在那里,缓缓摇头:“少荃,你怎么老成这样”

李鸿章放下帽子,淡淡道:“裱糊了一辈子。突然发现裱糊不下去了,自然就在等死了。以为好歹能留下一个中兴名臣的名声,结果发现是一场空,精气神先垮了,臭皮囊还能怎么样精神百倍地再去娶七八个小妾”

“此次一进京,你的位置还能动摇得了皇上和老佛爷两边,你选得准可惜了,你李鸿章是忠臣,可惜忠的不是唐中宗,而是大周武则天”

李鸿章微微摆手:“叔平,说这个无谓,现在不要惹得老佛爷生气,反而牵连了皇上。我只是来劝你一句,什么都担下来,皇上那里无事,你估计也死不了。”

翁同龢猛的站起,语气冷得象冰:“我为什么不死什么事情都是我干的,关皇上什么事少荃,我只有一句话,百年之后的史书,看看说我什么,说你什么”

李鸿章坐在那里,老脸神色动也不动:“说我什么我倒知道说你什么大敌当前,反而意图称兵逼宫。不自量力之举,完全没有料到后果你们借的还是徐一凡的一支兵,徐一凡是什么人你们还看不明白他真的入京了,还以为将来江山还姓爱新觉罗,还是这个我们卖命了一辈子的大清我也快入土了,不想换主子效力话再说回来,万一你们借徐一凡逼宫成功,大清是什么局面我们天下督抚,是不会服这么个事儿的,只有四分五裂,勤王的勤王,自立的自立,要清君侧的清君侧,这么乱下来,日本人会占多大的便宜我们还能成一个国家么到时候,只怕要借日本兵平乱地,也大有人在我知道那些后党大臣,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语调一点也没变高,说得也缓慢,但是一字一句,只是敲在翁同龢心里:“会说你什么为了自己权位,行险弄权,身外百事不计。昏头昏脑,直到撞进深渊里头。我们在打仗啊叔平兄虽然赢不了了,但是也不能朝更坏地道儿走啊这个时候,必须强撑着这个国家不分崩离析,不让人趁火打劫我瞧着徐一凡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再跋扈,也没趟你们这个混水叔平兄,你知不知道老佛爷本来的打算,是要废了皇上你陷圣君于险地,为了成就你大清第一臣的梦,你说说,史书上面会说你什么”

话说到一半,翁同龢已经软倒在了椅子上,眼前金星乱冒,太阳穴一跳一跳,似乎血要从脑门喷出来一样。他喃喃自语:“皇上那皇上”

李鸿章淡淡苦笑:“皇上,我们都在尽力保全。我说服老佛爷了,徐一凡窜起已经不可复制。这个时候,没法儿对付他,天下人也不答应。能在威望上牵制住他,慢慢再想法子对付的人,只有皇上了。立着皇上这尊佛,天下读书人,还是都看着皇上的。徐一凡毕竟势力还单,不能和天下为敌,他还得养望呢皇上不废,你也死不了,回乡当安乐翁吧”

听到死不了,本来一心想殉国殉主,名留青史的翁同龢不知道为什么却松了一口气。看着李鸿章。心里头却有另外一种火焰腾腾升起:“我翁同龢已经身败名裂。被你说得一无是处,再无复起之日。你却是定难扶危的大功臣”

“少荃你果然做得面面俱到,不愧是我大清第一裱糊匠我也只有在这里祝你名垂青史,成我大清两百五十年第一臣我瞧着史书怎么夸你,还要多留几部,传给子孙”

一直不动声色的李鸿章这个时候却缓缓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翁同龢,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翁同龢的身子在他目光下都微微缩了下去。才低低开口:“史书上怎么说我做臣子地逼皇上的宫还是在小鬼子面前一败涂地叔平,我告诉你,老佛爷重新秉政,这仗是再打不下去了。去议和的还能有谁只有我李鸿章卖完了洋鬼子,再卖东洋人。我在史书上。名声还不如你我要一辈子被人唾骂一辈子的功业,垮得稀哩哗啦。还要去代表大清投降,我除了给大清延了几年的命,就是一个奸臣白脸,一个卖国贼我要被人骂几百年,几千年我有时候还恨,我做不了徐一凡”

到了后来,李鸿章已经吼声如雷,腰板也挺了起来,仿佛还是几十年前纵横淮上,带着亲族和捻军太平军死战的那个土匪翰林,仿佛还是那个大清象征李鸿章

翁同龢完全给李鸿章狰狞的神态吓住了,喃喃地想说什么,到了最后冒出来地却是一句:“那徐一凡呢你们怎么料理”

李鸿章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浑身最后一点活力似乎也耗尽了。颓然坐下,看着屋顶喃喃道:“世老三献的策,要去电辽南诸军,以丰升阿统带,决不让徐一凡染指。要是他敢亲身来辽南抓权,有机会的话,就扣住他。慢慢再料理吧,老佛爷第一恨的是你们这些帝党,第一忌惮的却是徐一凡。世铎的计划,老佛爷准了,天亮了,就去电。”

听到徐一凡倒霉,翁同龢心里却是一阵快意。别人也比我好多少啊当下却不知道怎么接口。他们都是大臣,知道局势,谁都明白徐一凡是大清对日本最后的抵抗力量,就算要求和,徐一凡在,还能少赔一点,如果坚持不降,徐一凡统合辽南诸军的话,未尝没有反击的力量。可是就是有些人,宁愿投降,宁愿多赔一些,也要扳倒徐一凡

李鸿章看看翁同龢,目光虽然迟暮,但是却似乎看进了翁老头地骨子里面,他淡淡一笑,缓缓的将帽子合在自己头上,再慢慢起身:“反正电报局在我防营控制着,电报朝辽南早几天发,迟几天发,也不打什么紧爱新觉罗家我是效忠到死了,这个国,也稍稍留点儿希望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