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军门叶志超呢”
徐一凡轻轻道:“叶志超没有应援左大人,反而将主力撤离汉城,远隔二百余里观望,使得日人可以包围汉城,从容攻击,不仅应援没有,连牵制之效都没有起他带着一万数千驻朝淮军主力,闻说汉城陷落,掉头就跑,日本人已经派出支队在后面紧紧追击。也许两日内,他的败兵也就要到这里了
还不仅仅如此,叶志超一直称朝鲜战事顺利,要求李中堂对他进行补给,国内地消息,北洋水师已经出击,要我在大同江口接应而日本人的大舰队,也许就在这一带等着北洋水师”
徐一凡话音才落,聂士成已经须发戟张:“叶志超你卖国你无耻”
他捏着拳头长声几乎是长声惨嚎,将一众人全部惊动,只是看着这壮健地将军哀痛到了极处,惨嚎到了无声的极痛处,仿佛就是从胸腔里面硬生生地挤压出来。
“冠廷我该和你一起死的啊北洋事业,大清国运。就这么一败涂地陆师垮了,水师再没有,大清还拿什么挡日本鬼子拿什么挡中堂,你也糊涂你怎么就用了叶志超还信了他的话大清还有谁,能挽此狂澜”
他吼声远远传出,营中淮军已经有些人听明白,不少余生地军官当即就嚎啕痛哭,捶胸顿足。他们都是李鸿章的一手带出来的,现在都已经明白。李中堂的一身功业,眼看就要付诸流水聂士成身边的戈什哈也垂下头来,扶着聂士成似乎就要陪着他同声一哭。
聂士成高大的身子已经痛苦的缩成了一团,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一凡淡淡瞧了一眼。猛的一把抓住聂士成的肩膀,一把将他拉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还有我徐一凡现在我就是海东屏藩大清的屏藩”
他指着背后的浩浩山川,指着他麾下那些虎贲。指着他那面大旗:“禁卫军近两万将士,已经严阵以待,日本鬼子从哪里来,我们就在哪里战一战不成。就再战,再战不成就三战枪炮不够就用白刃,白刃不足就是血肉大好男儿。嚎什么丧只要我徐一凡不死。你就瞧着好了”
他地吼声更大。震得背后朝鲜山岭都有隐隐的回声。聂士成看了他一眼,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徐军门。求您做主将朝鲜虚实,左大人殉国,叶志超无耻的消息尽数回报国内,告诉中堂,让朝廷上下警惕起来求徐大人为左冠廷主持一个公道我聂士成不能和叶志超共戴一天”
徐一凡只是冷冷瞧着他,也不扶他:“要是朝廷和你们李中堂相信我徐一凡,就不会当初处处压迫,要是我还在汉城,岂有今日
要是朝廷和李中堂不相信叶志超,怎么会派北洋水师冒万险,放弃保船制敌的战略,来援助接济叶志超
我说话,有用么叶志超一份电文辩解上去要知道,你是跑在他前面,先到我徐一凡这里地到头来,只有你被当作汉城失守的替罪羊”
聂士成猛的站了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徐一凡。徐一凡一字一字的道:“也许现在苍黑色地海面上,北洋水师正在走向一场最悲壮的海殇也许现在李中堂还在想着赌一把,靠着叶志超支撑他最后的体面李中堂几十年经营,练这些兵,买这些船,可是到头来,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什么陆师去矣,水师去矣日本地兵船将扑向大清地各个海口,掩护他们生聚二十年地精兵扑向大清的腹心之地李中堂能挽此狂澜么他还能为你做主么现在只有我徐一凡,领着自己白手起家地两万虎贲,横在这如山巨浪之前聂大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果只想和叶志超扯这官司,我送你回去,你自己挣扎去。我也不屑和叶志超这种人打口舌官司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打日本鬼子,保住祖宗神灵所居的故土,保住我们中国人最后一点体面,就跟着我百年之后,我还你一个民族英雄的牌位而叶志超,你也能看到他的下场”
聂士成先于叶志超北撤,碰死也打不赢这场官司的,他已经没得选择,徐一凡早就替他想清楚了。就是李鸿章,现在也已经如风前之烛,只要北洋水师一旦惨败,日军出现在大清海口,有一兵上陆,不管战事最后结局如何,他也完了
或者还是跟着自己,尽作为一个中国军官的本分
徐一凡定定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聂士成,突然心里没来由的一痛。转头向西北云天之外望去。仿佛刚才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穿越了千百年的吼声:“撞沉吉野”
或者是在那波涛翻滚,黑浪层涌的海面上,那百年海殇,正在缓缓落幕
又或者是这些日子自己想着北洋水师,想着邓世昌,想得实在太多,以至在情绪激荡之下,出现了幻觉
下意识的,他已经摘下了军帽,捏在了手中。聂士成这时才发现,军帽之下,徐一凡是一头短发
你们已经尽到责任了,下面就看我的吧,但愿不会负你们所托
聂士成垂下头,又很快抬起,郑重的一个千打在地上:“聂某愿追随大人,屏藩海东。只要大人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如果大人真的能挽此狂澜,聂某人又何惜效死”
第四卷不一样的甲午㊣第三十五章禁卫军初战㊣
暴雨如织,天际乌云当中翻滚的是惊雷闪电,在视线几乎不及的地方,还有几条龙挂,从空中直垂下来。
大队大队的淮军,就在泥泞的道路中翻滚。士兵一步一跌,有的摔倒了就不再爬起。军官们骑在马上,想冲到前面取,却给人流堵得死死的。有的还想挥鞭赶开士兵,往日驯服的士兵挨了几马鞭后,就愤然的将军官从马上拖下来。几声军马的嘶鸣,转瞬就淹没在人流当中。
道路两旁,丢弃的全是东西,大车,武器,物资,军装,弹药伤号在泥水当中哭喊,掉了毛的挽曳骆驼也被主人放弃,还拴在翻倒的炮车上面,在伤兵旁边被暴雨淋得瑟瑟发抖,发出或长或短的哀鸣。
“当官的,没骨头,没本事,与其拖死,不如被打死”
“谁好心,给一口泡儿死了也感谢大德”
“我给军门卖命二十年啊兄弟们瞧瞧,现在就是这个下场”
“北洋,完啦淮军,完啦”
盛军十多个营头,在坐观汉城陷落之后,总统叶志超,分统卫汝贵,当即就做出一个决断,立即跑跑向平壤一万数千盛军本来被拖来拖去,士气就已经跌到了谷地,一声逃跑的命令下来,顿时如崩溃一般掉头北撤。最让叶志超他们思虑不及的是,日军在强攻了汉城之后,这么惨烈的攻城战打下来,居然还有余力分出先遣支队。紧紧地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天多就咬上了他们的尾巴,现在更是不断的对他们进行超越攻击
日军也是疲惫到了极处,偶尔有被打死的,翻看一下,也都饿得脱形了。背囊里面一点干粮都没有。可是淮军已经彻底没有了抵抗意志,听到枪响就乱营崩溃,夺路而逃。两天下来,叶志超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剩了多少人,最多还有六七成的队伍还在坚持北逃。其他的就难说下场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雨势似乎更大了一些。叶志超骑在马上,身上披着的斗篷已经全部湿了,他的亲兵戈什哈拱卫着他。现在也不敢拿出朝鲜全部淮军总统的架子,只是在人流当中缓缓而行。看着眼前惨状,叶志超无声地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疲惫的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洞仙岭
洞仙岭徐一凡不可能不设防。